一百多位錦衣衛(wèi)和十六位趙家子弟,再加上那個金丹境的高手趙彥亮,追擊陳實、李天青和黑鍋,竟然沒能追上,被兩人一狗逃脫。陳實對乾陽山的地理極為熟悉,而他們則是省城來的,對這里的地理可謂一竅不通。山勢多變,山洞又多,水澗也多,叢林茂密,想要避開他們,自然是簡單得很。眾人搜尋半響,還是沒能找到那兩人一狗,反倒遭遇邪崇的襲擊,死了十多人,不禁又驚又怒,連忙返回營寨。如今也不知是白天還是黑夜,天空只是一片淡紅,雖有光,卻不甚明亮這種天氣,目力無法看清遠處的東西,貿(mào)然出去,很有可能死在外面,更大的可能是找不到回去的路。他們回到營地,已經(jīng)化作瓷娃娃的趙彥龍呆若木雞,癡癡傻傻的坐在桌子邊緣旁人怎么勸也不愿離開,他如今是瓷器,倘若從桌子上掉下去,只怕會摔個粉身碎骨。只是他如今太傷心,一時片刻間無法釋懷,“不用勸他。趙彥亮向其他人道,“家兄畢竟是玄英府主,他雖然悲,但氣魄非凡,會走出來的。眾人見狀,各自嘆息,感慨好人不長命。玄英府主趙彥龍還坐在桌子邊緣,怔怔出神。趙子玉是他大兒子,他的子嗣眾多,兒女共有十九個,還不算天折的。趙子玉并非最出色的那個,也不是他最疼愛的那個,但是這次魔變危機,趙子玉的表現(xiàn),卻讓他老懷寬慰,只覺虎父無犬子。這些日子他變成了瓷娃娃,趙子玉將營寨打理得并井有條,并且其他人出去狩獵非死即傷。有很多錦衣衛(wèi)和趙家子弟出去之后,便再也沒有回來,估計是死在外面,不是喂了異獸就是喂了邪。也有可能被其他修士所殺,唯獨趙子玉,每次出門狩獵總有收獲,甚至還帶著侍女出門,也每次都是滿載而歸。他的出色,讓趙彥龍引以為傲。趙彥龍甚至心中有了主意,等自己老了后,便將玄英府交給他打理,自己樂得清閑,做個頤養(yǎng)天年的富家翁。然而,這么出色的兒子,竟然被一個不知從哪里沖出來的毛頭小子,用短劍插死了。當(dāng)著他的面,當(dāng)著營寨所有人的面,活活插死了!趙彥龍手在顫抖,如果他還有心,此刻心一定在滴血。那個毛頭小子,那個窮山惡水出來的刁民,到底是什么仇什么怨,竟會下此毒手?他想不通,實在想不通!堂堂趙家,新鄉(xiāng)省的父母官,治下的百姓都是他的子民,他也愛民如子,怎么乾陽山就出了這樣的逆子,殺了他的親兒子?怎么就敢殺了他的親兒子?更讓他氣憤的是,這小子沒有用任何法術(shù),也沒有用任何符,就用拳頭,就用一把短劍,當(dāng)著他和所有人的面,殺了他的兒子!子玉為什么不反抗?子玉為什么不祭起金丹?子玉為什么不催動法術(shù)?子玉為什么沒有祭起身上的所有符箓?倘若子玉那時候反抗,倘若子玉祭起金丹,倘若子玉催動法術(shù),倘若子玉出所有符箓,子玉就不會死了他悲痛欲絕,淚水從瓷化的眼眶里滾落下來,如此心痛。如同刀割。這時,趙閔柔突然道“爹,剛才打死大哥的那個人,好像就是陳實?!罢l?”趙彥龍眼珠子滾動一下,沒有聽清,“就是那個把我騙到窯廠的小誠實。趙閔柔猶豫一下,咬牙切齒道,“我認(rèn)得他,他化成灰我都認(rèn)得他!就是他!他初次見我的時候,很是憨厚純真,可笑我竟然信了他,結(jié)果變成這個樣子!他現(xiàn)在比以前高了些,但肯定就是他!趙彥龍茫然,陳實?陳寅都的孫子?就是那個殺了自己三子趙岳,女兒趙雪娥,六子趙巖,十二子趙瑞,以及其他趙氏子弟和一眾錦衣衛(wèi)的陳實?他還殺了鐵筆翁和玄英府的管事!何仇何怨?竟是如此歹毒,如此的針對他,針對玄英府,針對趙家!二叔趙存義,不是去殺他了么?他怎么還活著?二叔趙存義是怎么辦事的?!他想回到玄英府,狠狠訓(xùn)斥回家吃飯的二叔,罵他這個老東西不會辦事,害了自己的兒子!"害我兩個女兒,殺我四個兒子,陳實,我不將你碎尸萬段,不將你骨揚灰不滅你九族,我誓不為人!"乾陽山北麓,山頂上,大蛇盤繞,庇護一方百姓。大蛇玄山的頭顱龐大無比,高高揚起,如同固定空中不動的云,它呼氣,前方山谷中云霞蒸騰,化作甘露。它吸氣,四周山風(fēng)頓起,吹響滿山瓷化的樹葉,叮鈴作響。大蛇頭顱下的陰影中,陳寅都與黑衣青年不再對弈,不知那一盤棋勝負(fù)如何。"你這個孫兒很不錯,就算死了這么久才復(fù)生,也比你當(dāng)年出息多了。”玄山道。陳寅都露出一絲笑容“他最是伶俐,學(xué)什么都很快,而且懂事。我當(dāng)年加入散一直在外忙活,忽視了家里,一年才回家一次。但是小十一直記得我,我每次回人,家,他就遠遠迎過來,叫我爺爺,讓爺爺抱。那時,他才三四歲。"玄山想了想,不太懂人類的情感,道“他復(fù)生后依舊出色,其他人類與他相比,便顯得暗然。那么都娃子,你舍得放下他么?"陳寅都搖頭,背負(fù)雙手看向遠處的群山,低聲道“放下親情?不,我永遠也放不下。玄山站在他身后,道“有時候,伱不得不放下。陳實帶著李天青回到葉先生和那些學(xué)子被害的山谷,把他們的尸體掩埋了,免得被野獸拖走吃掉。陳實搓草為香,在他們亂石堆成的墳前插上草香,拜了拜,低聲道“希望你們到了陰間,還能跟著葉先生好好求學(xué),考上鬼秀才鬼舉人。他轉(zhuǎn)身跟上李天青,兩人走出乾陽山。這次二人是從山北出來,并非一開始走的山路,不過兩人早已習(xí)慣。乾陽山范圍太大,就算是最有經(jīng)驗的老獵手也常常迷路。但只要能走出大山,便算是平安。山路正對著的是山陰村,如今天色說黑不黑,說亮不亮,一個身著深衣長裙的女子站在道路邊,懷中抱著個嬰孩,面色凄婉,向著村莊輕聲呼道“有人在么?救救孩子!“救救孩子吧。那女子落淚,哽咽道“來個好心人把他帶走,奴家養(yǎng)不活這孩子了,“好心人!無比粗獷的聲音從女子身后的山林中傳出,如同雷鳴,那邪物見山陰村里沒有人理會自己,便站起身來,揮舞著數(shù)十條長蛇般的脖頸,脖頸的盡頭掛著一個個嬰孩狀的頭顱,異口同聲叫道,“救救孩子!"百嬰盯著山陰村,很想進入村中大快朵頤,然而山陰村的干娘讓它忌它遲疑片刻,最終還是調(diào)頭離去,陳實和李天青待它走遠,這才走出來。李天青心有余悸,道“幸好山陰村的人聰明,沒有被這只邪騙到,否則出來一個死一個。陳實道“如今還敢出來的,自然都是修士,普通人在外面早就變成了瓷人。這只邪還以為是平常,可以把人騙出來吃,卻不知自己被人看笑話。兩人沿著山麓的道路往回趕,剛走出沒多遠,只覺地面微微抖動。“難道是百嬰又回來了?”李天青疑惑?!奥犅曇舨粚?,先躲起來?!标悓嵡穆暤馈扇藥е阱併@入山林,匍匐著向外張望。地面?zhèn)鱽淼妮p微抖動漸漸幅度變大,兩人一狗屏住呼吸,不敢發(fā)出任何聲音。地面抖動,甚至讓陳實覺得心臟被震得發(fā)慌。“來的這只邪,一定無比巨大!"他剛想到這里,一根青花瓷柱子,映入他的眼簾。隨即他意識到那不是柱子,而是一條腿。一條青花瓷的腿!只是這條腿太粗壯了,粗壯得如同柱子一般!接著,隨著地面顫抖,一尊八臂斗母菩薩像出現(xiàn)在他們的視野中,它高達十多丈,如同一座移動的瓷器小山,八條手臂粗壯無比,瓷器表面有炸裂的瓷片,但整體依舊極為完整。它的青花顏色艷麗,極為奪目,真王時期的工匠一定是那時有名的畫師,在它身上繪畫出絢麗精美的花紋圖案,還畫了青龍,盤繞在它化的衣著上,活靈活現(xiàn)。它走動之時,瓷器接口處相互摩擦,發(fā)出“噌噌”這樣的刺耳的聲音。邪菩薩!兩人一狗心臟狂跳,但生生被他們壓制下來。邪菩薩,竟然走出了窯廠,并且來到這里,來到他們前方的山路上,近在咫尺!這時,邪菩薩仿佛覺察到什么,俯下身子,巨大的面孔出現(xiàn)在陳實他們所在的山林前。它的面孔幾乎擋住了陳實大部分的視野,眼球是一顆規(guī)則的球體,有一張八仙那么大,上面會有眼瞳、眼白,但在眼瞳眼白中,還繪制著極為復(fù)雜的符圖案。陳實不敢仔細(xì)看,沒能看清符箓的內(nèi)容,因為此刻,正有一個瓷器窯工,從邪菩薩的眼眶里爬出來,修補邪菩薩的眼睛的碎裂處。那瓷器窯工,高約丈余,又細(xì)又高,手腳細(xì)長,正是窯廠的窯工,不知何故鉆到邪菩薩體內(nèi)?!班?,“噌,!刺耳的摩擦聲響起,是邪菩薩的頭顱和脖子接縫處發(fā)出的聲音,它在轉(zhuǎn)動頭顱另一只面孔轉(zhuǎn)了過來,查看山林。它也有一雙瓷球眼,同樣很是巨大,眼中繪制的符很是復(fù)雜,但陳實警了一眼便看清了符箓的構(gòu)造,認(rèn)出了這個符箓?!疤煅?糟糕!"他額頭頓時冒出冷汗,邪菩薩第二張面孔的瞳孔中繪制的是天眼符,比陳實從爺爺那里學(xué)到的天眼符要復(fù)雜許多,但的確是天眼符的構(gòu)造框架,只是真王的工匠往里面塞了其他東西。天眼擁有察天索地,看到靈體鬼神的功效,邪菩薩這張面孔的眼瞳繪制天眼符箓,只要符箓亮起,他們的躲藏便再無意義!陳實正欲拉著李天青奪路而逃,突然那尊邪菩薩像是被什么聲音所吸引,直起腰身,向山陰村看去?!斑?它邁開腳步,向山陰村走去。陳實和李天青驚魂未定,卻見那尊邪菩薩所過之處,一切生靈,悉數(shù)化,即便是山陰村的干娘也飛速瓷化,變成了一株瓷樹。邪菩薩進村查看一番,又想起剛才路邊的細(xì)微動靜,便又邁開腿腳,回到陳實等人的藏身地,天眼激發(fā),在這片山林中掃視一周,沒有發(fā)現(xiàn)異常,這才起身轟隆轟隆的離去。遠處,陳實、李天青和黑鍋停下腳步,心有余悸。這尊邪菩薩,在搜尋幸存者!躲在村里,不再安全!“他要將所有生靈一網(wǎng)打盡,統(tǒng)統(tǒng)瓷化!下一章更新,今晚十一點!新書剛上架,求月票沖榜!感謝肖樹懶的盟主支持!_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