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玲玲不時低頭逗弄小家伙，身上那件洗得發白的舊襯衫在晨光里顯得格外素凈。

陸琦看見，心里愈發篤定要給她買身像樣的行頭。

縣城的百貨商店是方圓幾十里最熱鬧的地方。

一個多小時后，吉普車停在東安縣百貨商店門前。

兩層高的紅磚建筑略顯陳舊，門楣上“為人民服務”的標語被歲月磨得有些模糊。

門口早聚了不少人，拎著布兜的大娘、牽著孩子的婦女，還有幾個穿著工裝的男人，熙熙攘攘地往里涌。

陸琦抱著睿睿，趙玲玲緊隨其后，剛走進大門，一股混雜著布匹、肥皂和糖果的氣味就撲面而來。

一樓是百貨區，木質貨架上擺滿了搪瓷盆、暖水瓶和花花綠綠的糖果紙。

陸琦徑直帶著趙玲玲上了二樓，樓梯踩上去吱呀作響。

二樓東側是服裝區，幾排鐵架上掛著成衣，花花綠綠的布料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有些沉悶。

“你看這幾件，喜歡哪個？”

陸琦指著一排掛著的的確良襯衫。

淺藍色、白色、藏青色，清一色的小翻領，袖口縫著簡單的褶邊，款式像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

趙玲玲走到架前，手指輕輕拂過一塊淺藍色的布料，猶豫著說。

“這件顏色還行，就是……”

她沒說下去，只是看著領口的樣式，眉頭微蹙。

陸琦順著她的目光看去，眉頭慢慢蹙了起來。

貨架上的女式服裝，要么是肥肥大大的工裝褂，要么是領口緊繃的的確良襯衫，顏色不是藍就是灰，偶爾有件粉色也顯得土氣。

他想起方婷上次來時穿的白色連衣裙，裙擺隨海風揚起的樣子，那才叫襯得人亭亭玉立。

可眼前這些衣服，布料僵硬，剪裁死板，把女性的身形裹得像個面口袋，哪里有半分美感可？

“先生，你看這件怎么樣？”

一個售貨員見他們看了許久，熱情地湊過來，拿起一件印著小碎花的襯衫。

“這是新到的花布，棉綢的，穿著涼快。”

陸琦接過來看了看，碎花圖案是老式的牡丹花樣，顏色暗沉，布料摸起來粗糙。

他又翻看了幾件男式服裝，中山裝、軍便服，全是寬肩闊袖，毫無版型可。

“沒看上？”

售貨員見他皺眉，有些不解。

陸琦搖搖頭，把衣服掛回架上，沒說話。

“玲玲，要不咱們再去別的柜臺看看？”

陸琦轉過身，見趙玲玲正拿著一件粉色襯衫在身上比量，鏡子里映出她略顯局促的樣子。

那件襯衫的領口太高，顏色也過于艷俗，襯得她臉色有些蒼白。

“算了吧。”

趙玲玲放下衣服，輕聲說，“這里的衣服好像都差不多……要不，咱去買塊布料回去做？”

陸琦心里一動。

買布料做衣服，確實是這個年代常見的做法。

可他忽然想到，就算買了布料，也得自己找裁縫，款式還是老一套。

他又掃視了一圈服裝區，目光落在幾個正在挑選衣服的年輕姑娘臉上。

“這個年代……”

陸琦低聲自語，手指無意識地敲著窗框。

“計劃經濟下，商品款式太單一了。”

在東安縣，甚至整個龍江省，除了國營百貨商店，連個像樣的個體服裝店都沒有。

偶爾有走街串巷的小商販賣些襪子手套，誰會想到開個專門賣時髦衣服的店？

“小琦？”

趙玲玲見他半天不說話，輕輕碰了碰他的胳膊。

陸琦回過神，看著妻子身上那件舊襯衫，又看看貨架上呆板的成衣，一個念頭突然在腦海里清晰起來。

做服裝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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