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里,洛漸清尊師敬長,向來對眾位師伯非常有禮。但是這一次,他卻沒有再一味退讓,留下這些話后,他行了一禮,接著轉(zhuǎn)身便走。
大殿上的昊星子尊者正瞠目結(jié)舌呢,還沒回過神來,洛漸清便飛身離開了蒼霜峰。
一回到玉霄峰,洛漸清心中還有些忐忑。畢竟那可是掌門師伯,他竟然對掌門師伯十分無禮,并且自作主張地決定了“離開太華山出去歷練”的事情。然而等洛漸清回到玉霄峰后,玄靈子卻仿佛早已知曉。
玄靈子問道:“想出去了?”
洛漸清心里一緊,隨即又膽大起來:“是,你也要和我一起出去?!?
玄靈子蹙眉問道:“為什么為師要和你一起出去?”
洛漸清低低一笑,冷不丁地湊上前去,驚得玄靈子倒退半步。
清風(fēng)朗月下,一個俊美清逸的青年微微勾起唇角,目光澄凈清澈,宛若仙人一般雅致出塵,但說出來的話卻十分霸道:“因為,我要你和我一起出去,你就得和我一起出去。所以,無音……你出去不出去?”
望著眼前的青年,玄靈子瞳孔微顫,心也漏跳了一拍。
良久,他輕輕頷首,露出一抹不易察覺的笑意:“好,我們出去?!?
三日后,洛漸清和玄靈子一起離開。
人族與妖族的契約已經(jīng)被玄靈子私自撕毀,魔尊那邊并未傳來任何意見,仿佛根本不知道似的,但妖族那兒竟然也沒有動靜。以斷魂宗為代表的宗門世家本想對玄靈子興師問罪,然而那一日玄靈子給他們的震撼實在太大,令他們短時間內(nèi)不敢來犯。
這三天里,昊星子尊者也親自來了玉霄峰,關(guān)心洛漸清的身體情況。
畢竟是修煉了兩千多年的大能,昊星子尊者不可能完全表達自己的歉意,但是他已經(jīng)做出了一個表率。在他離開時,玄靈子穿著一身白衣長袍,送他到了竹林前,淡然道:“師兄,我太華山身為正道之首,為天下蒼生操勞數(shù)萬年,但這并非在說,我太華山就可以任人拿捏。三萬年前的太華山,無人敢犯;如今的太華山,更是如此。”
昊星子尊者愣了半晌,接著嘆氣道:“其實你此番直接撕毀契約,也未必是壞事?!?
玄靈子頷首。
兩人又說了一會兒,昊星子尊者便轉(zhuǎn)身離開。
如同洛漸清所說的一樣,他們師徒二人只在玉霄峰上修整三天,旋即離開。洛漸清離開時,特意請左云墨幫自己傳遞一個消息給佛子,讓佛子幫忙尋找一下墨秋。
墨秋的身份實在太特殊,洛漸清一時也無法聯(lián)系他,只能請知情的佛子幫忙。佛子住在岑州,與魔域接壤,如果連他也無法聯(lián)系到墨秋,那可就沒有人可以找到他了。
至于為什么要去找墨秋,只是因為,洛漸清決定動身前往極北之地一趟,尋找墨家先祖的尸骨和遺物。
玄天大陸的幾大險地,極北之地絕對算是其中最為危險的一個。金丹期以下修士前去,幾乎沒有生還的可能性。若是在邊緣,金丹期修士還能勉強自保,有三成可能性出來;若是在其核心地方,連玄靈子都不敢保證一定沒有危險。
但是這極北之地卻是非去不可。
洛漸清在太華山的時候特意去昊明峰了解了一下,李修晨這幾年一直在昊明峰上修煉,沒怎么外出。他時不時地去碧參峰找一找木若容,人家木若容畢竟和他有過一番淵源,不好直接回絕。
于是木若容就見了李修晨一兩次,誰料以后李修晨竟然以為木若容也對他有意思,經(jīng)常去碧參峰探望。等到最近衛(wèi)瓊音回來后,聽說到這個情況,她直接抱劍走到木若容的洞府前,看著那還在糾纏著的李修晨。
衛(wèi)瓊音二話不說,拔劍便刺,劍指李修晨的喉嚨。
黑衣女修面無表情,語氣冰冷地說道:“再來碧參峰,死!”
李修晨嚇得趕緊離開。
雖說衛(wèi)瓊音對李修晨沒什么好感,但是許多碧參峰的弟子也不是那般厭惡于他。
“那位李師弟聽說是昊明峰這幾年比較知名的人物了,年紀(jì)輕輕就已經(jīng)快要達到金丹期了,尤其是最近一兩年,修煉得異常快。聽聞他并沒有根骨,卻也能修煉如此迅速,實在是太厲害了。”
“是啊,雖然那李師弟有些地方頗為詭異,但應(yīng)當(dāng)也不是壞人?!?
是的,李修晨的修為以不正常的速度在瘋狂增長著。
這個“瘋狂”只是相對于李修晨的根骨來說,與洛漸清相比,他幾乎就沒進步。洛漸清發(fā)現(xiàn),李修晨的修煉速度竟然比上輩子還要快,他不禁聯(lián)想到之前總是阻攔自己擊殺李修晨的天道。
莫非,天道還打算讓李修晨得到更多的便宜嗎?
這個問題無人能解,不過在辭別解子濯時,洛漸清卻隨口說了一句:“同門師兄弟,我等自當(dāng)好生照顧。然而四師弟,若是有誰膽敢糾纏女弟子,此等過錯,自當(dāng)不可輕饒?!?
解子濯一時沒聽懂洛漸清的話,等洛漸清去拜訪廣陵子尊者時,又聽洛漸清隱晦地說道:“師伯,此番弟子與師父離開太華山,恐怕得去一段時日。身為大師兄,無法照料到太華山的事務(wù),是弟子失職了?!?
廣陵子尊者豪邁一笑,一揮大手:“哪里的話,你已經(jīng)做得很好了,漸清。”
洛漸清仍舊說道:“弟子仍覺得有所失職?!?
廣陵子尊者雖說性情豪放,不拘小節(jié),但也不是個愚蠢的人。見狀,他很快明白洛漸清是有事要說,于是哈哈笑道:“你要有什么事情就直說,漸清,師伯難道還會欺壓你不成?”
洛漸清拱手行禮,道:“那弟子便直說了。昨日聽三師妹說,昊明峰上有人三天兩頭地去碧參峰,總是騷擾……”頓了頓,洛漸清面不改色地繼續(xù)說道:“總是尋找一位師妹。”
一旁的解子濯睜大眼睛,驚嘆地看著自家豐神俊朗的大師兄。
什么叫說話的藝術(shù)?這就是說話的藝術(shù)!
大師兄簡直太神了!指責(zé)都不指責(zé)完全,就說一半,任你想象!
倏地,解子濯便想起剛才洛漸清對自己說的話,他立刻上前一步,厲聲道:“師父,大師兄說得不錯,確有此事。弟子正想與您請命,好好懲罰那位不合禮法的弟子?!?
廣陵子雖然往日里總是對解子濯拳打……咳,拳打腳踢,但事實上卻非常疼愛這個弟子。見著洛漸清和解子濯的模樣,他心里已經(jīng)有了點底,知道他們是在針對哪個弟子。不過廣陵子卻沒阻攔。
一個是自己最心愛的嫡傳大弟子,一個是玄靈子師弟的關(guān)門弟子、玉霄峰后人,如果他們說的是真的,那自然得好好懲罰。量他們也不敢說謊,廣陵子擺擺手道:“隨你處置,這種小事,不用你家?guī)煾覆傩牧税桑俊?
解子濯嘿嘿一笑。
洛漸清瀟灑離去,不帶走一絲云彩,而解子濯卻磨刀霍霍向李修晨,當(dāng)天晚上就把李修晨罰到訓(xùn)誡門跪著思過了。那是義正辭,理直氣壯:“你屢次三番騷擾同門師妹,逼得三師姐親自出手教訓(xùn)你,你還不知錯?”
李修晨反駁道:“我與木師妹是舊相識,我沒有騷擾她!”
解子濯一拍大腿,呵斥道:“還敢狡辯?”
李修晨又辯解了許久,解子濯淡淡地看他一眼,說道:“你最近幾年修煉速度是快,得到師父的重視。但是李修晨,這并不是你可以騷擾師妹的資本。無需多,給我滾?!?
等到廣陵子尊者聽說解子濯要教訓(xùn)的弟子居然是自己比較重視的李修晨后,他瞪大了銅鈴般的牛眼,驚愕地問道:“你就這么不喜歡你那李師弟?”
解子濯嘴角一瞥:“八字不合,相看生厭!”
廣陵子尊者本想好好教育一下這個弟子,但又想起這些年來解子濯在自己跟前的冷淡,他心中一軟,無奈道:“算了,別把人家欺負(fù)太狠了,那畢竟是你的師弟?!?
解子濯哼了一聲,這才滿意地?fù)P長而去,空留廣陵子尊者哭笑不得地看著他的背影。
這些事情洛漸清一概不知,但是他知道,自家四師弟肯定不會讓李修晨好過。
上輩子解子濯就不怎么喜歡那個李修晨,這輩子更是看他哪里都不順眼。在洛漸清上輩子死之前,曾經(jīng)聽說在太華山上,李修晨大放光彩,被眾多師弟師妹崇敬。
當(dāng)時已逝的二師弟左云墨和六師弟修痕便不用說了,三師妹衛(wèi)瓊音閉關(guān)不出,五師弟火俞沖潛心馴獸,小師妹慕天心更是早已與李修晨在一起。洛漸清沒聽說過解子濯的情況,但是想來……肯定也過得不好。
畢竟解子濯一直相信自己沒做那些事,不斷地為他到處奔波,想要還他一個清白。
——李修晨肯定不喜歡解子濯。
離開太華山前,洛漸清又去了一趟玉霄峰的禁地。
九蓮尊者的本命燈仍舊只有兩點火星,閃爍著微弱的光芒,不過流玉漿上的九朵青蓮倒是沒有之前那么枯萎?dāng)÷洌@得有了點生機。
洛漸清知道青君應(yīng)該已經(jīng)聽不到自己的話了,卻仍舊走到高臺前,笑著說道:“此次去極北之地,不知能否找到墨青前輩的尸骨。若是真能找到,我定當(dāng)將他帶來這里?!?
青蓮本命燈依舊平靜,仿佛沒有聽見洛漸清的話。
洛漸清也沒有再多想,他轉(zhuǎn)身與玄靈子一起離開,很快師徒二人便出了太華山。
太華山位于玄天大陸的中央,這一次,洛漸清與玄靈子的目的地是極北之地。于是,一出山門,兩人便往正北方向飛去,等遠遠看到了一個較為繁榮的小鎮(zhèn)后,兩人才一起在郊外停下。
玄靈子伸手在洛漸清的額間一抹,那朵五瓣青蓮劍紋便瞬間消失。他說:“極北之地之所以被稱為險地,是因為每隔十年,那里都會出現(xiàn)一次瘋狂可怕的沙塵風(fēng)暴,持續(xù)整整一年。漸清,半年前那里才開始沙塵風(fēng)暴,我們不需要著急前去?!?
極北之地的沙塵風(fēng)暴洛漸清自然知道,而且這沙塵風(fēng)暴可不是普通的風(fēng)沙。風(fēng)沙已經(jīng)聚集了天地間的一絲法則真意,每一粒細(xì)小的沙石都如同金丹期修士的全力一擊,甚至厲害的風(fēng)沙能夠媲美合體期修士的攻擊!
這還只是一粒沙子!
當(dāng)這些沙子鋪天蓋地過來時,連玄靈子都有危險!
洛漸清說道:“既然如此,那我們不如放慢腳步,沿路行走吧。師父,以前我曾經(jīng)聽佛子說過一句話,他說,不入紅塵,又怎么脫離紅塵。我很少會在俗世行走,我想我們可以掩藏修為,就做一對普通的……”聲音戛然而止,洛漸清勾起唇角:“做一對普通的夫妻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