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最靠近極北之地的州城,茺州人煙稀少,城鎮也不多。
不像其他州城有大片大片的綠蔭,更不像岑州那樣白水圍繞,在茺州,鋪天蓋地的沙黃色掩蓋了一切,干涸的土壤伴隨著裸|露的山脊,直直地竄入每個人的眼簾。
荒蕪、貧瘠、蕭瑟、凄涼。
走在這樣一個地方,洛漸清并沒有任何想要停下來休息的意思。他與玄靈子二人迅速地在空中飛行,身影化作兩道流光,直到見到有人煙的城鎮才會停下來,稍微調整一番。
“距離極北之地的罡風結束,大概還有一個月時間。”洛漸清道,“師父,我們就稍微在茺州再走一走,每個城鎮停下來看一看,想來這樣等走到極北之地時,罡風應該已經過去了。”
玄靈子輕輕頷首:“好。”
類似于茺州這樣荒寒蕭條的地方,普通凡人是很少居住的。這里環境惡劣,不易生存,而且經常會有一些修真者跑到這里歷練。有的修士是在茺州休息,準備進入極北之地;而有的修士就是單純地在茺州歷練。
因為,在那茺州之北,有一座斷情崖。
傳聞八萬年前,兩位人族頂尖大能在茺州發生了一場大戰。那一戰,令天地變色,鬼哭神嚎,一位大能劍指蒼穹,一位大能寬刀劈天,斗得是不分上下,戰局火熱。
他們一連比斗了十年,都未曾分出一個勝負。直到那一日,其中一位大能忽然突破境界,飛升成仙,臨走時,他一刀劈下,將另一位大能擊殺,同時留下了一道深不可測的溝壑——
斷情崖。
斷情崖邊,萬丈深淵,這里似乎是一個無底洞,大乘期大能進去了都沒有出來的可能。
然而在修真界一直有種說法,危險永遠伴隨著機緣。雖說洛漸清并不明白,八萬年前的人族大能怎么會擁有那么逆天強悍的力量,但是他卻知道,在這斷情崖下,絕對有著天大的機緣。他不知道這機緣是什么,也可以說,天下無人知道這機緣是什么,但是所有人都認為:這里有機緣!
洛漸清二人在每個偏僻的小城鎮里逗留一兩天,就往前繼續趕路。
越往北走,反而越來越繁華,因為很多修真者都與他們一樣停留在茺州,只等著罡風過去,就進入極北之地尋找機緣。敢來極北之地和斷情崖尋找機緣的修士,必然不是普通人。其中修為最低的也有金丹初期,修為更高的還有渡劫期!
這天傍晚,洛漸清又來到了一處城鎮。鎮子上有不少修士,對于洛漸清二人的到來,他們沒有一點反應,只有少數人警惕地看向他們,摸向了身旁的武器。
洛漸清輕飄飄地掃了那幾個人一眼,稍微釋放出了一點威壓,那幾人立刻臉色一變,趕緊起身離開。
洛漸清勾起唇角,笑道:“在這樣的地方,不說會不會遇到極北之地的天然險境,我覺得人心才是最難測的。如果我們剛才沒有用修為壓住那幾個人,恐怕他們接下來不會給我們好日子過。”
玄靈子雖然百年未曾出太華山,卻也不是個完全的溫室花朵,他抬眸望了一眼那幾人離開的方向,淡然道:“出門歷練,需要警惕同族。”
洛漸清點頭:“我知道,但是有師父你在,我還用擔心嗎?”
玄靈子無奈地垂眸看向身旁的徒弟,不動聲色地翹起唇角,頗有一種“奈你若何”的意味。
兩人很快找到一家客棧,今天晚上在客棧里住下。
這個鎮子雖小,卻足足有十幾家客棧,然而就算是這樣,每個客棧也幾乎住滿了人,洛漸清找了七八家才找到一家有空房的。極北之地即將開啟是一回事,另一回事便是,這個鎮子里斷情崖很近!
站在窗邊,洛漸清伸手推開窗子。
“吱呀”一聲后,清涼的夜風從遠方吹來,夾雜著泥土的腥澀味。
月光如華,溫柔繾綣地照耀在青年淺青色的衣衫上,仿若為之披上了一層銀紗。清挺好看的眉頭微微蹙起,一張俊美如畫的臉上飛快的閃過復雜的神色,望著遠處那片黑色的陰影,洛漸清沉默地抿住了嘴唇,一聲不吭。
從這里眺望,那黑色陰影如同一頭野獸,吞噬了半邊天空。
它高聳尖銳,直破云霄,在黑夜中顯得兇殘可怖,如同平原上陡然凸起的一塊,充斥著無數的不和諧與不相稱。但是事實上,在這個鎮子中,有至少九成的人就是為它而來。
它是斷情崖,也是洛漸清上輩子埋骨之地。
那一日的斷情崖上,洛漸清被數以百計的正道修士逼到了盡頭,往后看便是萬丈深淵,往前看則是憤怒的正道修士。一連數日的追殺,令他的靈力早已耗盡,他已然是強弩之末,卻仍舊緊緊把持著那把追音劍,想要再獲得一絲生還的希望。
然后,李修晨的一句話令他徹底死心,他在斷情崖上放下抵抗,承受了穿心一劍。
洛漸清不知道自己死后的結局是什么,有可能是被李修晨為首的太華山弟子帶走,也有可能是被憤怒的正道人士碎尸萬段,又或許他跌落了萬丈深淵,尸骨無存。
望著遠處的斷情崖,不知怎的,洛漸清竟然覺得心里有些發冷。刺骨的寒冷從心口順著血管蔓延全身,那是屬于玄靈劍的冰涼,將他渾身的血液凍結,讓他絕望地死去,將一整條命還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