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門,距洛陽城不近,距造萬佛的山體,不遠。
黃昏,霞光涂滿金色的山巒。
一黃衫女子牽一頭驢信步林間。
那驢微微才高她一點,溫馴機靈,如她一般一副可愛模樣。
那女子停停走走,不時在樹上地上摘些花草果實什么的,怡然自得地消磨著時光。
......
山林在夜色來臨前逐漸隱成墨色,那山道上便嘚嘚噠噠上來了一匹黑色健馬。
王建!
王建,機略拳勇,出于流輩,早年間許州舞陽地間的潑皮。后因罪入獄,逃獄后藏匿于武當山。僧人處洪見其相貌曰:“子骨法甚貴,盍從軍自求豹變。”
王建經指點后往河南投忠武軍。提為列校后,屢立戰功,成為忠武八都將之一。后因在巴蜀護駕有功,賜號“隨駕五都”,官拜衛將軍。
此時的王建位當大權,何至于為一名默默無聞的陌者親自出馬。
這一點,王建自己也說不清楚。
出于某種情結,抑或是,唐突不了那曾救自己于危難的兄弟感情?
誰知道呢!只是這一會他騎馬徜徉于群山疊嶂中,倒是一晃神間有些觸景生情。
......
夜色如煙,漸漸漫了山道,只有遠處的洛陽城燈火如同繁星。
龍門山巔的觀佛坪,劉馳馳放馬徒步走上來。
那孤伶伶的身影依稀似當年的少年模樣。
“來了?”
“來了。”
站在觀佛坪的邊沿,王建用執鞭的手指了指山下的闌珊燈火處。
“看看,如此繁華的一座洛陽城。”
“是。”
王建轉身面向他,問道:
“我們認識有幾個年頭了?”
“六年。”
王建喃喃:“六年,六年了,我還記得初遇見你時的模樣,你穿得真土......”
“呵呵。”劉馳馳揉揉鼻子。
“時間真快。洛陽城還似舊時東都一般的繁華,可是你我呢,你我都變了。”
劉馳馳微微一笑,嘴角撇過的好似少年般的輕狂。
“容顏變遷,這是世間的規律。可你的初心呢,赤子一般的初心呢?”
“初心?”王建笑道:“你我生就置身于這亂世,初心?幾人還有初心?恐怕有的人,他的尸首和初心便一早被那野狗吃了。”
劉馳馳無語。
“馳馳,知道我為什么一直視你為莫逆嗎?”王建忽又問他。
他搖頭。
“是因為,在所有認識人當中,你是唯一不帶心計和企圖心的。曾經,你每次把任務都執行得那么完美,你讓我的對手聞之喪膽,你視殺戮為你的天賦,我曾視你如己出。可你真的變了,變得讓我很失望。”
“你是要我變得如你一般冷血!”劉馳馳直視他的眼睛。
“唉!”王建嘆息道:
“好吧,你聽我給你講個故事。”
王建轉過身,把身體迎在夜風里,那神情,仿佛已飄回多年以前......
“十五歲那年,因為過夠了整日偷雞摸狗、賭博毆斗的日子,我決定去淮陽投軍。和我一起去的還有我打小一起的兄弟,他叫孫洪。去淮陽需要盤纏,我們便一路打家劫舍籌些錢過去。
起初我們打劫了五六處地方都還順利,眼看著離淮陽已經不遠了,我的兄弟孫洪突然說,他不想走了,要我一個人去投軍。我問他為什么,他說他喜歡上一個女孩,就是我們剛打劫過的趙富人家的女兒。原來打劫那晚他便無可救藥地迷上了她,他決定為她留下來,再也不想過顛沛流離的生活了。
我勸了他一晚,第二天一早我便獨自上路了。”
“他后來怎樣,幸福嗎?”劉馳馳問。
“沒有,他們后來沒在一起。”王建抬頭看天,好像有什么迷了眼睛。
他接著說:
“孫洪留下來后很快就被人認出捉住了,當天就被趙富人叫家丁給活活打死了。”
兩人許久沒有再說話,空氣帶著微涼在山谷間恣意流動......_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