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金黃色的酒液直貫入喉,化作一條溫熱的直線竄入蘇楚瀾胃腸的時候,南都的夜才剛剛開始。
他第一次感覺到被酒精燒灼的感覺是如此的舒服,至少要比一種叫做思念的東西帶給他的煎熬要來得痛快許多。
酒是憂傷的天敵。
雖然他知道,自己那經年的憂傷只是暫時被麻痹了而已,蘇醒后它依然會在。
可是,誰敢說這一會的麻痹不是一種快樂呢。
當形形色色的男女魚貫而入的時候,這座城市的夜生活才剛開始。
早年混跡于夜場的時候,他還是個初出校園,剛剛踏足it圈子的毛頭小伙,到夜場純粹是為了賣弄他那工作之余過剩的精力。
而僅僅不過是過了五六年的時光,他就淪為舞池以外的看客了。
他苦笑著一口干光了面前的酒杯,杯底恍惚落了一圈他青春留下的殘渣......
蘇楚瀾翹腿坐在靠近玻璃舞臺的圓桌旁,他的身體隨著音樂的鼓點有節奏地輕輕晃動,手指間的煙頭忽明忽暗。
在他身旁,無數男女面無表情扭動著身體,音樂貫穿其中,這使他想起了水族箱中的魚類。
身后是一座橢圓形的水池,五彩絢爛的光影散落在水池中央的噴泉上,濺起的水珠破碎而迷離......
四周的燈光驟然熄滅,一簇光柱打在玻璃舞臺上,隨著音樂的重新響起,模特秀的時間到了。
一群高挑的女孩依次走上舞臺。
每張面孔都面無表情,五官精致到極致。她們身上性感而古怪的衣服在鼓點中閃爍著魚鱗一般的妖冶光芒.....
蘇楚瀾嘆息了一口,把煙頭掐滅在黑色的煙灰缸里。
前面的人群一陣雜亂,幾個黑色外套戴墨鏡的壯漢推開人叢在一座豪華包廂門口站定,他們的臉上幾無表情。
后面的人簇擁來一個三十多歲,頭頂有道疤痕的男子,他的花式襯衫和他脖間的粗金鏈子把他顯示是那么的與眾不同,一副道上大哥模樣。
“黑爺!”“黑爺!”......
蘇楚瀾突然想起,自己還是劉馳馳的時候,就有好多人管自己叫“劉爺”,那個架勢遠沒有今天這個“黑爺”這么有派頭。因為這個黑爺,叫他的人基本都是目不敢斜視一臉的嚴肅,或者就是點頭哈腰的。
能看出來,在這塊地盤,這黑爺是個“腕兒”。
一幫人落座,音樂聲中,舞池恢復了剛才的熱鬧。
在用章迪送的酒把自己灌成半醉之后,蘇楚瀾抬手又叫了一瓶,酒剛上來,又一撥五光十色的模特秀開始了.......
燈光在每個模特精致的臉上和修長的身體間撲簌躍動,蘇楚瀾看到了章迪。
此時的妝已經讓他認不出那個素面的章迪,幸虧他還記得她上了濃妝的樣子,還有,那與其他人不同的眼眸里的淡淡憂傷。
她在光感的舞臺上邁著嫻熟的貓步,煙眉里有褪不掉的心緒惆悵。
她看到了他,破例地對他淺淺笑了一下,他回以一笑,舉杯向她致意。
表演完了沒多久,她便換回自己的衣服,拿著手包,溜回到蘇楚瀾的桌子旁。
“怎么樣,我還好吧?”她急著問他,滿臉都是孩子求表揚的表情。
“驚為天人。”他給了四個字的評語,并為自己此時語功能的發達而暗自得意。
“哪有你這樣夸的,太夸張了。”她竟然紅了臉。
他正待要繼續炫耀他的文學造詣,突然發覺遠處正有兩個黑衣壯漢分開眾人走了過來。
走近了,他們背手站到了章迪的身后,蘇楚瀾的對面。
“章小姐,黑爺要你過去一趟。”
章迪倏然收起表情看看他們,然后起身往豪華包間的方向走過去。
“章迪!”蘇楚瀾叫了她一聲,也從座位上直起身來。
一名黑衣壯漢伸手攔在他面前。
“干嘛?”他目光一凝,直視那黑衣人。
章迪趕緊回身對兩名黑衣壯漢說道:“他是我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