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李默余聽這婦人說她夫家復姓南宮時,他微是詫異道:
“你夫家南宮可是洛陽一帶的名門望族啊。”
婦人點頭,一臉無盡憂傷道:
“我夫家原本就在洛陽一帶,只是在北方從事藥材生意已有多年,不怎回去,久而久之便疏遠了。加上我夫前年去世,家道中落,一時潦倒不濟,我便準備帶寶兒去關中洛陽投奔夫家親戚,哪料到半路又遇上一群亂兵,被劫光了身上所有銀兩,索性逃過了性命,這才流落至此。”
李默余這才了然。
此時正逢其叔從外抓藥回來,看到默余醒來他自是異常的高興。
那婦人看著兩人說道:
“剛才說了半天,還沒有請教公子貴姓?”
李默余正待要答,卻被其叔用眼神制止了,他搶先一步回答道:
“哦,我主人家姓木,這是我家少爺,名子默,我們是長安人氏”
婦人“哦”了一聲問道:
“你主仆二人從關內輾轉流離至此,想必也一定有不得已之事吧?”
其叔點頭長嘆道:
“家族之人皆為仇人所殺,只有我和少爺逃了出來,想就此一路到關外躲些時日。”
婦人看問到了他們的傷心往事,便話題一頓不再問下去了。
其叔剛才外出抓藥時,也帶了些饅頭干糧之類的果腹之物回來。看天色漸晚,四人這才就著米湯吃了些東西。
小默余隨便吃了幾口,就一人坐到枯樹枝點起的火堆旁發(fā)呆。
過了一會,那婦人走到他身旁坐下,遲疑著說道:
“木公子,我尚有一事想麻煩你?”
李默余微笑道:
“南宮夫人有事只管說就是了。”
婦人思忖道:
“我夫君離世之時我這女兒尚還幼小,所以一直未起名字。我看木公子氣質談吐飽有詩書,絕非普通人,想必也是出生于鐘鼎之家,所以想借此機會請公子給寶兒起個名字。”
李默余一聽連忙推辭,直說才疏不敢造次。
想不到這婦人堅持道:
“你我皆是流離于亂世之人,哪來那么多規(guī)矩可講究的,你只管起就是了。我是考慮這次我娘倆與你遇上,本就是莫大的緣分。如能給寶兒定下名字,日后分離再遇見時也好認得。”
默余見這婦人一片誠心推辭不掉,便點頭道:
“好吧,夫人讓我想想。”
這婦人看他答應,欣喜之色溢于表。
“以后你可不用再以'夫人'相稱,如不嫌棄,你就叫我姑姑吧。”
默余點頭答應。
思忖了良久,默余抬頭謂南宮夫人道:
“姑姑,你看給寶兒取一個'煙'字可好?”
李默余本來給寶兒起“煙”這個字的意思,是看這女孩眉目秀美,是個不折不扣的美人胚子,長大后定然是個不食人間煙火般美麗的女子,故給她起名為“煙”。
婦人聽了低頭喃喃念道:
“南宮煙,南宮煙,這名字聽來好美!”
說完欣喜著要謝他。
李默余忙說不必,婦人這才心滿意足地起身告辭先去后面歇息了。
......
在北方小鎮(zhèn)邂逅的那一年,李默余十三歲,兒郎青衫;南宮煙七歲,有女初妝。
本來都是時光里令人羨慕不已的年紀,本應有著世上最美好的邂逅,可遇上這紛亂的世道,也只能是旅途中點頭即離的路人罷了。
可就算再辛苦的時光里,也有著一些難以忘懷的溫情片段......
小默余破衣爛衫地坐在廟前的石階上看書,不遠處的空地里,南宮夫人正在陽光下晾曬衣裳,寶兒在她身邊追逐著蝴蝶。
“子默。”那婦人喚他:“你身上的衣服破得不成樣子,快脫下來,我給你漿補一下。”
“不用了。”他不好意思地推辭道。
“叫你脫就脫,哪來那么多的客套!”
這婦人給他一個臉色,他立刻脫下來遞給了她。婦人滿意地接過來,拿到一邊縫補去了。
寶兒走過來,用手指輕輕戳他的右臂。
“子默哥哥,你手臂上怎么畫著條小蛇?”
他還未解釋,那婦人失笑道:
“乖寶兒,你子默哥哥手臂上的可不是條小蛇,那是一條龍。”
寶兒萬分神奇地盯著他臂膀上看著,婦人倒問起他來:
“子默,你那龍樣的圖案是怎么紋上去的?”
他靦腆笑道:
“姑姑,這龍紋并非是紋上去的,而是我家族的一脈印記,與生俱來世代相傳的。”
婦人訝異地笑著說:
“子默,那你家族可真非同一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