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勢未歇,進而更瓢潑了一些。
駐守在寺院外圍的趙奎眉頭蹙得像只打了百褶的包子,一時有些舒展不開。
在這大雨滂沱的夜里,他也說不上哪里有不安,只是覺得氣短胸悶,心緒比什么時候都要煩亂。(不知有沒有科學依據,恐怕古人的更年期癥狀來得要較今人提早一點。)
趙奎所在的涼亭偏在寺院圍墻的一隅,地方不大,只能容納進來五六個人,身后有高大的院墻作擋,倒也是個避雨的絕佳地方。其余的人,四五散落,各自找個墻角、樹下什么的躲雨,只看見零零星星的火把,并不見什么人影。
他抬頭看看天色,夜雨飄渺中,一點發亮的跡象都沒有。
這是什么時辰了,山上總該有些動靜了吧?他煩且無聊地胡思亂想著,腦袋愈發有些沉了,一絲困意爬上頭來......
不知過了多少時候,他在昏昏沉沉中突然被一聲斥喝聲驚醒。
“什么人?”
他一駭從涼亭石凳上驚坐了起來。
面前的雨地里紋絲不動地佇立著一人,披一身漆黑的雨蓑,斗笠遮住了大半張臉,只露出一手穩扶在腰間配刀上。
“奉宣威將軍之命,前來傳令侍衛長。”
來人依然筆直著身形,低首回話間,雖發音有些奇怪,但語氣倒也鏗鏘。
趙奎有些不解:我又不是他令狐嗣的手下,好端端地派人過來傳個什么令,該不是領一幫人在山上待著發慌,找事拿我開涮吧。
可轉念又想,還是別唐突了對方,畢竟老大唐梟跟著那圣僧入了地宮,這地面上的官就屬他最大,萬一真有什么調遣,自己一旦怠慢了還是個不小的麻煩。
嘩嘩鎧甲碰撞聲中,趙奎直了直身子,略顯困頓地撐了撐臂膀,抬眼道:
“我就是,有令只管傳報上來。”
那人略抬起頭,稍稍往他方向瞟看了一眼,進而往前走近了兩步。
立刻就有左右兩三名兵士挺刀阻在那人面前。
來人稍頓了一下,從懷里掏出封密封好的信函來。
“宣威將軍有令,要屬下務必親自面呈侍衛長。”
那執信的手伸在空中一動不動,轉眼紙面就被落下的雨水打花了,花雖花了,但函面上的幾字清晰可見。
“侍衛統領趙奎親啟”
趙奎的腦子頓時急轉一下:親呈,而且還是密函?該不會是這宣威將軍于我有那么些意思吧?如是這樣,敢情是件好事,這橄欖枝我還是需得穩穩接住的。東方不亮西方亮,說不定他神策軍那塊就是我趙奎重新發祥之處呢。
想到此,他瞪一眼左右道:
“讓他過來!”
左右怏怏著撤刀退下,來人便平端著信函一步一步走了上來......
即便是在這漫山遍野的夜雨里面,即便是在這隱隱不明的燈火之中,阿蠻仍能清晰而精準地注意到趙奎脖頸處的位置。甚至于在他看來,趙奎脖頸之上那顆如同棗核一般上下滑動的喉結,就如同一顆清晰的坐標一般,讓他眼光死死地鎖定不動。
快走到近前,趙奎趕緊站起身來迎著來人去接。畢竟自己身份只為一低級軍校,若是過于端著架子,反倒會平白遭人厭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