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璉猜不到父親心中所想,他一路跟著回到大房的院中,又被賈赦領(lǐng)到花廳里。等待讓他心慌,他在忍耐,猜測話題的方向,賈赦卻悠哉哉坐下,讓秋桐沖了兩碗茶水。“璉兒你站著做什么?”
“父親在上,兒子不敢怠慢。”哪有做兒子的不崇拜父親,榮國府中,情況卻尷尬得很。賈璉是大老爺賈赦的結(jié)發(fā)妻張氏所生,他倒是活下來了,張氏卻難產(chǎn)死了,過后三年,賈赦就納了邢夫人做填房。邢氏小戶出身,倒是不敢苛責(zé)原配留下的嫡子……也就只是不可待,關(guān)懷什么基本沒有。賈璉曾期盼過父親的關(guān)注,到頭來卻是一場空,除了失望還是失望。
他的父親非但不是什么有大才者,還是個日日與狐朋狗友廝混,到處尋歡作樂的色胚。
同王熙鳳成親以后,賈璉同二房倒是熟絡(luò)起來,原本準(zhǔn)備向王夫人投誠,覓個差事,還沒行動賈赦就因?yàn)橐粋€風(fēng)塵女子挨了打,性情大變。
說是不在意了,事實(shí)上他還是緊張的,拳頭握得老緊,手心已經(jīng)發(fā)了汗。
賈赦有眼力,很會觀察別人細(xì)微的神情,以推測對方的想法。見賈璉這樣,他八字胡翹了翹,心情甚好,本以為要花大力氣才能將離了心的便宜兒子籠絡(luò)過來,沒想到這小子對他還有期待。賈赦盡可能的讓自己看起來溫和一些,他指了指旁邊的位置讓賈璉坐下,問道:“你母親是產(chǎn)后血崩去的,我不知如何面對用她的生命換回來的你,我沒有盡到做父親的責(zé)任。”
張氏產(chǎn)后大出血啥的,是半推算半打聽來的,賈赦聲調(diào)壓抑,擊人內(nèi)心,三句話就讓賈璉顫抖起來。這是他們父子之間的心結(jié),賈璉苦思不得其解的謎題。
長兄賈瑚很早就夭折了,他是父親唯一的兒子,卻沒得到任何的重視,在繼母手下討生活便罷,二房誰都能壓他一頭。不管是很會讀書卻英年早逝的賈珠,還是不學(xué)無術(shù)的賈寶玉。
府上爵位分明是由他們大房繼承的,住在榮僖堂的為何是二房那家子?
因?yàn)槎灞雀赣H本事大?還是因?yàn)橘Z寶玉生得好,是祖母的心肝?
想著這些舊事賈璉的眼眶又紅了,拳頭緊握,他沒有扭頭看賈赦的表情,而是直視著前方:“您……對母親是真心實(shí)意的?”
雖然賈赦已經(jīng)說了,他還是忍不住想要再問一次。
“你母親是真正的書香貴女,張家在朝中也是極具影響力的,你外祖父是翰林學(xué)士,他還有個做禮部尚書的兄弟。”他原配夫人張氏來頭太大,一掐算一查探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張家是漢人出身,一家子都入朝,他們在讀書人之中的號召力是很強(qiáng)的,張家承襲數(shù)代,出過許多名滿天下的文豪。
這些事,賈璉或許知道,又或許不知道。
想要修補(bǔ)父子關(guān)系,他總要說清楚。
盡可能的洗白渣到家的原主,讓賈璉認(rèn)識到父親已經(jīng)從過去的陰影中走出來,他變了。
賈赦頓了頓,等便宜兒子消化得差不多才繼續(xù)說:“我的確不是讀書的料子,你母親也不嫌棄,我們的感情是極好的。”
“那您為何……為何……”賈璉憋得面紅耳赤也沒說出后半句,賈赦懂他的意思,嘆口氣道:“張氏去了,我也生無可戀了,所以才會和那些紈绔子弟混在一起,喝酒聽曲兒麻痹自己。我那時想,若不是堅持要保住你,她就不會血崩,那胎生得太艱難。后來有人勸我,說你是張氏血脈的延續(xù),我始終沒想透徹,渾渾噩噩就過了這么多年。一轉(zhuǎn)眼,你都這樣大了,娶了妻,有了孩兒,我方才醍醐灌頂,我辜負(fù)了張氏的期待,我對不起你啊!”賈赦掄著拳頭往自己胸口上砸,又編又演說了這么多,苦肉計也該提上日程了,乘熱打鐵不是?
賈璉并沒有在他說完之后就感動得眼淚直掉,他甚至沒有多余的表情,連眼神也空洞起來,恍恍惚惚不知在想寫什么。等他回過神來,賈赦都捶了十好幾下,怎么看都是極有誠意的,“從前總期待父親能和善些,能夸我兩句,能對我笑。愿望雖從未實(shí)現(xiàn),我并沒有怨怪您。”
每個人掌心都有一道姻緣線,這是用來窺伺對象以及判斷婚后是否幸福的。姻緣線清晰并且水平延伸,表示能找到理想的夫或妻,往后的生活和諧美滿,若左右手都有,這表示此人會有極大的幸運(yùn)。
賈赦的姻緣線長得很不好,他雙手都有,都變著法壞姻緣。
左手的姻緣線向理智線陷垂,這代表此人容易受到感情挫折,會因?yàn)槔碇嵌蛇^難關(guān),此后就會變成自私冷酷、貪婪成性。至于右手則是雙重姻緣線,平直并且在中指延伸下來的地方戛然而斷。代表此人滿園春色關(guān)不住,家花野花一起開。但凡有這種手相,夫妻大多貌合神離,感情淡薄得很。
依靠雙手上的姻緣線,他就能推測出原主有些什么感情糾葛,對方顯然就是個徹頭徹尾的混蛋,會昧著良心幫他洗白還是看在便宜兒子的份上,他實(shí)在很想要一個繼承人。玄之一脈,在佛道的夾縫中生存,大能者一年年越發(fā)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