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這個家里,除了他們兩個人之外,便也沒有別人了。
“秦守……”
林云墨站在門前,有些委屈,語氣有些發顫的喊了他一聲。
雖然此時的她已經放下心來了,但是方才的情緒依舊還是沒有緩和過來。
“怎么了這是?”
看著她衣服凌亂,甚至鞋子都沒穿好,秦守便已經下意識的皺緊了眉頭。
————
晨霧像摻了石灰的紗布,沉甸甸地掛在杉樹林間。秦守的解放鞋陷進泥漿里,拔出來時帶起一串泛著油光的黑水。他回頭看了眼岳懷萍,見她正把褲腿扎進膠鞋幫,露出的小腿被螞蟥咬出三四個紅點。
\"踩著我的腳印走。\"秦守用地質錘在腐殖土上戳出凹痕。前夜暴雨沖垮了山澗上的獨木橋,他們不得不繞道斷崖。嶙峋的巖石上長滿青苔,岳懷萍攀住凸起的巖縫時,摸到幾縷纏在上面的棕熊毛。
日頭爬到杉樹梢時,他們聽見了人聲。秦守按住岳懷萍的肩膀蹲下,獵槍管撥開狼尾草的瞬間,看見五個穿勞動布工裝的男人正在溪邊休整。為首的那個正在擦拭54式手槍,槍管在晨光中泛著藍光。
\"是黑市的采參隊。\"秦守的呼吸噴在岳懷萍耳后。她認出其中兩人正是半月前在公社集市兜售虎骨的販子,那個絡腮胡腰間別著的鹿皮囊,還繡著\"獎給先進工作者\"的紅字。
岳懷萍的布鞋突然打滑,碎石滾落溪澗的聲響驚動了對方。戴鴨舌帽的瘦子猛然轉身,手電筒的光柱掃過秦守的解放鞋。
\"誰在那兒?\"絡腮胡的手按在槍套上。
秦守把岳懷萍往身后一推,大步走出灌木叢:\"地質二隊的,迷路了。\"他故意露出腰間掛的地質羅盤,黃銅表盤上刻著\"1975年度先進\"的字樣。
鴨舌帽湊近絡腮胡耳語幾句,兩人目光在岳懷萍鼓脹的背包上游移。秦守的拇指悄悄頂開獵槍保險,看見溪水倒影里有人正摸向背后的砍刀。
\"同志,\"絡腮胡突然堆起笑,\"見著六品葉沒有?公社急用...\"他往前邁步時,露出褲管上凝結的血痂——是棕熊抓傷的半月形傷口。
岳懷萍突然指著對岸驚叫:\"看!五品葉!\"眾人轉頭瞬間,她拽著秦守沖進刺藤叢。身后響起雜亂的腳步聲和樹枝斷裂聲,有人踩中了腐木下的螞蟻窩。
他們在亂石灘上狂奔,岳懷萍的辮子掛斷了山葡萄藤。秦守聽見身后傳來拉槍栓的聲響,猛地將她撲倒在積水的彈坑里。子彈擦著頭頂飛過,打碎了三十米外的樺樹瘤。
\"分頭走!\"秦守把裝參的帆布包塞給她,\"老地方匯合。\"岳懷萍還想說什么,卻被他眼里的血絲逼退了。她鉆進榛子林時,聽見身后響起三聲間隔規律的槍響——是他們約定的誘敵信號。
晌午時分,岳懷萍在約定的大青石后等來了秦守。他的衣襟少了三顆紐扣,露出滲血的繃帶,手里卻攥著個染血的鹿皮囊——正是絡腮胡腰間那個,里面裝著半包牡丹煙和蓋著紅戳的介紹信。
\"他們往野狼溝去了。\"秦守擦著火柴,把介紹信湊近火苗。岳懷萍看見\"紅星公社介紹信\"的字樣在火焰中卷曲,公章上的五角星漸漸融成黑斑。
下山路上,他們遇見公社的采參隊。二十幾個知青扛著紅旗,領隊的老漢正用紅漆在松樹上畫箭頭。秦守把岳懷萍往身后擋了擋,那些年輕人唱著《勘探隊員之歌》與他們擦肩而過,誰也沒注意兩人交握的手掌間,還夾著半片帶血的參須。
就在此時,一位身穿白色長裙的女人,抱著一個紙袋子踉踉蹌蹌的跑進了病房。
聽到醫生告知男人已經死亡后,女人站在窗邊頓時渾身一軟!
手中的紙袋子掉落在地上,里面的一摞摞錢也不免散落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