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過梅瑰自己都沒有發現,在自己面上閃過一絲失落之后,秦守的眼里卻閃過了一絲的玩味兒。
對人莫名其妙的產生興趣和好奇可不是一件好事啊……
秦守一腳踢開掉漆的樟木箱,箱蓋上\"先進生產者\"的紅漆獎章當啷落地。姐姐秦書瑤蹲在五斗櫥前,把疊好的的確良襯衫又抖開——第三顆紐扣的線頭松了,得用頂針再扎兩遍。
\"姐!\"秦守攥住她手腕,\"這破柜子留給周小莉,咱們只要媽的縫紉機。\"
樓道里傳來蜂窩煤的嗆味,混著周小莉尖利的嗓音:\"老秦!你兒子要把房頂掀了!\"秦德剛的勞保鞋在水泥地上拖出刺啦聲,他堵在門框上的影子被斜陽拉得老長,工裝褲膝蓋處補著紅星圖案的補丁。
\"搬可以,\"秦德剛的喉結滾了滾,\"縫紉機是廠里分給雙職工的。\"他身后的周小莉露出半張臉,新燙的卷發沾著食堂的油煙。
秦書瑤突然扯開五斗櫥最底層抽屜,泛黃的《婦女之友》雜志下壓著張合影——母親穿著列寧裝,手指搭在牡丹牌縫紉機的金葵花商標上。玻璃相框的裂痕正好劃過周小莉此刻站的位置。
\"爸,您看。\"她把照片翻過來,背面是母親清秀的鋼筆字:\"七二年秋,為瑤瑤裁入學新衣留念。\"
秦德剛的勞保手套突然掉在地上,露出虎口處結痂的燙傷。那是上周替周小莉娘家焊鐵門時濺的火星。樓道里看熱鬧的鄰居開始數數:\"三單元老秦家這個月摔碎第五個暖壺了......\"
\"要搬就快搬!\"周小莉突然沖進來拽縫紉機踏板,\"蹬了十五年破銅爛鐵,當誰稀罕!\"她的手鏈卡進梭芯盒,拽出一串纏著紅線的梭子。
秦守抄起墻角鐵鍬要砸,被秦書瑤攔腰抱住。斜對門王嬸的半導體收音機突然炸響:\"現在播送《婚姻法》修訂草案......離婚需經單位調解......\"
\"調解個屁!\"秦守掙開姐姐的手,\"上個月他們偷領糧票給你說親,當我不曉得?\"他扯開縫紉機罩布,露出底下暗格——里面藏著半本《赤腳醫生手冊》,書頁間夾著泛黃的妊娠化驗單。
秦德剛突然劇烈咳嗽起來,咳得胸前的勞模獎章叮當亂響。周小莉的臉比搪瓷痰盂還白,她記得那張化驗單的日期:1976年7月28日凌晨三點。
\"縫紉機搬走。\"秦德剛啞著嗓子,\"衣柜也搬走。\"他踢開腳邊的三五牌座鐘,玻璃罩里的金魚尾巴早就不動了。
暮色爬上晾衣繩時,搬家板車轱轆碾過碎碗碴。秦書瑤回頭望見自家窗口亮起燈,周小莉正踩著縫紉機空轉的踏板,把她的的確良襯衫往改瘦了的腰身上比劃。秦守突然剎住車,跳下去撿起摔成兩半的相框——母親的臉正好貼在周小莉燙壞的卷發上。
魏野的自行車鏈條在第七次斷裂時,他索性把車藏進了蘆葦蕩。泥濘的田埂上,解放鞋印與牛蹄印交疊成謎語,遠處公社大喇叭正播送著新修訂的《人參采收管理條例》。他摸了摸內兜里那枚刻著\"瑤\"字的銀頂針——這是三年前雪崩時,從秦守妹妹書瑤的挎包里撿到的。
守林人老周打著哈欠推開值班室木窗時,魏野正蜷在運送山貨的驢車草料堆里。驢糞味掩蓋了軍用挎包里54式手槍的槍油味,他聽著車把式和收購站會計的閑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