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仰面躺在床榻上,夜澈如約向桃夭道出了他所知道的,關于他們三人過去的一切。
語間有條不紊,事無巨細。
桃夭看著夜澈的面容和口吻,全然不像是為他父親辯解的意思。
沉默了一會兒,她道,“你這么說,倒也能解釋當初先承王為何沒去赴約了。”
“按照阮玉竹所說,這截斷鐲是她打碎后交到先承王手里的,先承王雖然當時沒去,可事后也一定會派人問清楚。”
“斷鐲上的香明顯也是明賢妃調制,為他壓制蠱毒的,所以先承王才會將斷鐲帶在身邊,他知道你中蠱后,又將它交給你,為你壓制蠱毒。”
忽然,桃夭心念似電,“那我們是不是可以推斷,明賢妃被人追殺,也可能是因為知道了先承王中蠱的秘密?”
側身對上夜澈同樣恍然的眼神,彼此皆是明悟。
夜澈凜聲,“也就是說,追殺明賢妃,和對我跟父皇下毒的,極有可能就是同一個人!”
說出這話時,桃夭清晰地從夜澈眼底讀到一縷傷痛。
能對先承王父子下手的,只有親近之人。
“當年父王將斷鐲交給我保命后,自知時日無多,已經遣散了府中大多數老人。”
夜澈沉思,“這些年我在軍中,王府也一直相安無事,或許,那人早在當初就已經被父親驅離了。”
換之,現在要找到真兇,難如登天。
桃夭主動握住他的手,“總能找到的,當務之急,還是得先想辦法引出你身上的蠱。”
“今日我讓驚雷帶到定國公府的那個苦大仙,其實來自南乾皇族,身上還不少毒物。”
見夜澈臉色一凝,桃夭道,“他在京中多年,一副深怕旁人知道他身份的模樣,就算不是細作,也得想辦法撬開他的口。”
定國公府后來發生的事,夜澈雖然不在,但折雨都像他說過了,“那人如今收押在承王府地牢,回頭我讓折雨好好審一審。”
“不過,你是如何知道他是南乾人的?”
此人在京都蟄伏這么多年都無人知其南乾皇族身份,可見行事謹慎,為何偏叫桃夭一介閨中女子知曉了?
聞,桃夭默了默。
半晌她凝著夜澈,認真問,“你信前世今生嗎?”
見他愣住,桃夭又笑,“我信的。”
她沒管夜澈信不信,將前世的一切娓娓道來。
當她笑著說起自己被釘住十指,活生生封在棺材里掙扎了七天才咽氣的時候,夜澈幾乎忘記喘氣。
他漆寂的眸底如卷起的黑色颶風,幾欲將那些曾經傷害過她的人吞噬殆盡。
從切了蕭時凜五個手指,太便宜他了!
半闔的窗外,涼爽夜風拂入,如女子炎涼的淡笑,深蘊其中的疼痛,細細密密纏繞心間。
“所以,定親那日你才會找上我……”
那么突兀,那么大膽,原來,是她替自己與命運抗爭的殊死一搏。
還好,他在半信半疑中,還是朝她伸手了。
“多虧有你。”桃夭眸光含笑,“所以我說,我欠你太多……”
一語未盡,他長臂伸出,不容分說將人攬進懷里。
“花轎里我同你說過,只要你嫁給我,就什么都還盡了。”
夜澈的胸腔微微起伏,嗓音鉆入她耳際,“你我夫妻一體,日后再也沒有誰欠誰,誰還誰。”
原本只是隨口的話,沒想到他忽然認真起來。
她想起那封求聘書,臉頰不自覺熱了些。
“你……什么時候派人去找臨安伯的?”既然表哥說他不是斷袖,那是不是意味著,他娶她,也不一定是為了掩人耳目?
桃夭不知道自己內心的慌亂從何而來,但她清晰感受到。
一瞬,夜澈的心跳忽然快了些。
他,難道是害羞了?
桃夭剛閃出這個念頭,那點兒尷尬忽然散去,反是起了逗弄他的心思。
“那封聘書,也是夫君親手寫的吧?”
“嗯……”他悶聲應了一句。
溫香軟玉,春宵帳暖,女子嬌嬌軟軟的一聲夫君,差點沒讓他淪陷。
桃夭似沒發現摟著她的人已經渾身僵硬,“這么多年都沒人能找到他,竟然就被夫君你找到了,夫君可真厲害。”
“有心找,不難。”
他總是這樣,做了什么都是輕描淡寫,一副不足掛齒的模樣。
桃夭在他看不見的地方撇嘴壞笑,“第一個問題,你還沒回答我呢。”
“重要嗎?”
“當然重要了。”桃夭揪著他的衣襟,從他懷里抬起頭,“我要知道,夫君到底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算計我的。”
夜澈看了她一會兒,那雙狡黠的眸子無辜輕眨,卻還是引起夜澈的警惕。
因為,她的唇角根本沒壓住。
瞬間,夜澈耳際發熱,還好屋里燭光黯淡。
他忽然松開手翻了個面,背對著她,“夜深了,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