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內務司法間堂堂主,他守著律樓,守的便是老鬼所需要的朝中許多官員的罪證。
他沒有去想過自己的前程。
他一直活在當下,就像沒有去憧憬過明天那個姑娘會有幾分姿色一樣。
陳小富的這句話令他驚詫了三息。
三息后,他咧嘴一笑:“小陳大人,我只是個掌固。”
這話他沒有拒絕,這話里的意思是他沒可能直接就成為刑部的尚書。
史上還沒有這樣的先例。
陳小富雖受陛下重視,他也僅僅是監(jiān)察院的一個正四品的御史,他也沒有權利讓自己坐在刑部尚書的位置上。
陳小富指了指茶壺:“水開了。”
老范取茶入壺,“我這茶可不太好。”
“茶好不好沒有關系,重要的是喝茶的人。”
陳小富坐直了身子,又道:“這件事我去辦,老鬼給我說大周最懂律法的人除了你沒有第二人。”
“老鬼也說你無欲無求……在我看來無欲無求的人才能做到公平公正。”
“你等著我的消息。”
老范瞪大了眼睛又看了陳小富三息:“我這把年紀……見到了你,其實我的任務就算是完成了。”
“按照當年對老鬼的承諾,我可以告老了。”
“小陳大人,”
老范拎壺斟茶,沉吟三息,又道:
“若是早個一二十年,我老范或許還能陪你玩玩……給小陳大人說一句掏心窩子的話吧。”
“其實,這天底下根本就沒有所謂的公平!”
“就算是我當上了刑部尚書,就算每一樁案子都是我親自去斷,也做不到真正的公平。”
“因為律法本身就存在許多的漏洞,律法中的許多條款,它本就不公!”
“另外……刑部尚書雖是三品大員,但在這官場中依舊會受到諸多權利的制約。”
“尤其是當受審判的人有著極為敏感的身份的時候,比如陳朝仁德年間的蘇丞相的孫子犯下的那樁驚天巨案……”
“蘇八斗可是舉國稱頌的一代良相,可他的孫子蘇睿卻是個典型的花花公子!”
“仁德十二年春,蘇睿在郊游踏青時候遇見了一個采蘑菇的農家姑娘!”
“這花花公子許是城里的姑娘玩膩了,那天……他獸性大發(fā),那姑娘拼死反抗……”
李鳳梧聽得一臉憤怒:“然后呢?”
“然后……那姑娘未能逃脫蘇睿的魔爪,她、她投湖自盡。”
“這官司很簡單,按照陳朝舊律蘇睿當判死刑,可最終呢……當時的刑部尚書堅持蘇睿當斬,結果那位尚書大人被內務司所查,蘇睿還在活蹦亂跳,那位尚書大人卻因貪墨之罪下了大獄。”
“再后來……這案子就這么懸著,三年之后,不了了之。”
“小陳大人,您看看,如蘇八斗這樣的賢相也無法教育好他的后人,當他的親人犯罪,要下大獄要掉腦袋的時候……他還會賢么?”
“他不會!”
“他會做的只有一件事!”
“便是動用手中的權力去干涉刑部以保全自己親人的性命……這對那個跳湖而死的姑娘公平么?”
“這僅僅是一個例子,這樣的案子在律樓的卷宗里數(shù)不勝數(shù)。”
范典眉梢一揚,一臉苦笑:“所以我時常在想,律法這個東西它真正的作用究竟是什么?”
“當百姓犯罪,律法能夠極快的懲治他們。”
“可當百姓的利益受到權貴侵犯的時候……這律法卻像個聾子像個啞巴,它根本就不會去維護百姓的利益!”
“故,這些年我的總結就是,律法這個東西,是統(tǒng)治者用于統(tǒng)治的武器。”
“我曾經以為律法是公正的,是有光輝的。”
“后來我才清楚,它確實是有光輝的。”
“只是它的光輝并不會灑向天下百姓,它所沐浴的僅僅是制定它的、在需要的時候使用它的那些權貴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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