駕!”
“噠噠噠!”
百十號狼嘯軍猶如喪家之犬,順著山谷落荒而逃,上百匹戰馬早已力竭,任你拼了命地揮動馬鞭也跑不快。騎兵甲胄破碎,渾身鮮血,時而會驚恐地扭頭回看有沒有追兵跟著。
在翻越一座土坡的時候,南宮淵坐下戰馬終于體力不支,撲騰一下倒在了地上,將南宮淵甩出老遠。
“將軍,將軍!”
裴無鋒目光大駭,趕忙下馬將其扶了起來。
“跑,跑不動了。”
南宮淵躺倒在地,艱難地揮揮手:
“歇會兒。”
一群殘兵敗將這才停下,氣喘吁吁地倒在地上,臉上寫滿了悲戚之色。肚子咕咕叫,口渴的嘴唇干裂,殘兵只能從水坑中捧著泥水往肚子里灌,凄慘無比。
“爹,爹。”
南宮淵的眼眸無比空洞,再無往日的意氣風發。
后面逃出來的潰兵告訴他,南宮烈已經被洛羽殺害,四萬五千人幾乎全軍覆沒。
眾人沉默,目光猩紅,到這時候還能跟著南宮淵的無疑是南宮家的死忠。
“洛羽!你這個狗賊!”
南宮淵死死攥緊拳頭,嗓音沙啞地嘶吼:
“此仇不報,我誓不為人,誓不為人!”
從造反之初橫掃潁川道,到今時今日家族精銳盡喪,父親、弟弟先后戰死,這種從天堂墜落到地獄的感覺誰能懂?
南宮淵癲狂若癡,拳頭不停地錘著地面,恨不得活撕了洛羽。
“將軍。”
裴無鋒艱難地開口道:
“大營只留了兩三千人,絕不是劍翎軍的對手,為今之計只能先撤回閬中城,再做商議。”
裴無鋒只覺得嘴角苦澀,撤回閬中城又能做什么呢?
已經是末路了。
驟雨初歇,荒野上彌漫著潮濕的腐土氣息。鉛灰色的天穹低垂,仿佛隨時會壓垮這片滿目瘡痍的土地,也壓垮了眾人心中的希望。
“先回去吧。”
南宮淵踉踉蹌蹌地站起來:
“只要人活著,就有希望,我遲早要將此賊碎尸萬段,替父親報仇!”
……
風嘯口,修羅場
數以萬計的死尸幾乎填滿了山口,層層疊疊,血腥味順著初秋微風飄出十余里,臭不可聞。
泥濘中倒伏的軍旗浸透了血水,暗紅而又破碎的旗面黏在泥漿里,宛如破碎的肚腸。
被雨水泡脹的士兵尸體順著坡道往下滑,在泥地里犁出蜿蜒的溝壑,露出森森白骨的手掌仍保持著抓握兵器的姿勢。
積水坑映出破碎的云影,忽然被凌亂的馬蹄踏碎。一匹瀕死的戰馬在血泊中抽搐,它的腸子拖出丈余遠,混著泥漿形成詭異的紫黑色溪流。
微風掠過谷口,帶起的不是沙沙聲響,而是殘破甲片相互碰撞的叮當聲,像是無數冤魂在暗處磨牙。
空中盤旋著數以百計的禿鷲,隨時準備沖天而降飽餐一頓。
大戰落幕,人間地獄!
一隊隊騎卒正在默默地打掃戰場,努力分辨敵我雙方的尸體,他們大多都是從四處趕來的游弩手以及劍翎軍留守的部分軍卒。
沐峰雙眼通紅,連著翻開好幾具尸體才從最下面扒拉出一名第一軍步卒,面頰早已被砍得血肉模糊,根本分不清是誰,只能通過身上的黑甲分辨出是自己人。
士卒少了一條左臂,右手至死都死死抓著刀柄,可刀刃早就砍出了缺口。
兩行熱淚從沐峰眼眶中流出,死人他見得太多了,可打成如此慘狀他還是頭一次見。
遠處七零八落的聚著一堆人,被血污染紅,衣服破破爛爛,動也不動,乍一看還以為是死尸。實則他們還能喘氣,只不過累得實在是動不了。
他們是第一軍幸存的將士,不多,只有三百一十七人。
雖然動不了,但所有人的視線都看著那面高高飄揚的軍旗,旗面破碎不堪,被鮮血染得透紅。
軍旗之下,寧天朔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拔去父親身體上插著的箭矢,每拔出一支箭都覺得心臟被人狠狠的剮了一刀。
“轟隆隆。”
馬蹄聲轟然作響,數千精騎涌入山谷,滿目死尸讓全軍鴉雀無聲,所有人的心頭都狠狠一顫。
何其恐怖血腥的場面。
曹殤、顧劍、岳伍等一眾悍將張了張嘴巴,嘴角苦澀,一個字都說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