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票、糖票、肉票、工業(yè)票……天吶！這……這得多少好東西啊！”
一個識字的后生湊近了幫著念叨，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興奮。
“一千五百塊錢！六百斤糧票！”
這個數(shù)字，像一顆投入平靜湖面的巨石，在人群中轟然炸開。
整個院子，瞬間從極致的安靜，轉(zhuǎn)為震耳欲聾的沸騰！
“發(fā)財了！咱們山灣村真的發(fā)財了！”一個壯漢扯著嗓子吼道，激動得滿臉通紅，眼淚都快下來了。
“青山！青山真是咱們村的大救星，是活菩薩啊！”
一個頭發(fā)花白的老婆婆雙手合十，朝著陸青山的方向不住地念叨，聲音哽咽。
“往年過年，能有口苞米面糊糊喝就不錯了，今年托青山的福，不僅分了肉，現(xiàn)在還有這么多錢和票！這日子，敢想嗎！”
“就是！俺看以后哪個癟犢子玩意兒還敢說咱們山灣村窮得叮當(dāng)響，連耗子來了都得含著眼淚走！”
一個平時愛說笑的漢子，此刻也紅了眼圈，說話卻帶著一股揚眉吐氣的勁兒。
村民們的臉上洋溢著難以置信的狂喜，激動得手舞足蹈，互相拍打著，捶著胸口。
不少人使勁揉著眼睛，仿佛不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都是真的。
幾個半大小子更是興奮地在人群里鉆來鉆去，尖叫著，歡呼著，被大人拍了腦袋也不惱，咧著嘴傻笑，有的甚至當(dāng)場翻起了跟頭。
趙永年激動地一把抓住陸青山的手，手勁兒大得驚人，兩行老淚順著臉上的褶子就淌了下來。
“青山啊！你……你可是為咱們山灣村立了大功了！天大的功勞啊！我……我代表全村老少爺們，謝謝你！謝謝你啊！”
他哽咽著，幾乎說不出完整的話來，只是用力地?fù)u晃著陸青山的手，仿佛要將滿心的感激都傳遞過去。
趙大志也用力拍著陸青山的肩膀，眼圈通紅，聲音也帶著明顯的顫音。
“好小子！真有你的本事！咱們山灣村，這下……這下真有指望了！有大指望了！”
陸青山看著眼前一張張激動、喜悅、甚至帶著淚痕的臉，心中也是感慨萬千。
他穩(wěn)穩(wěn)地扶住幾乎要站不穩(wěn)的趙永年，聲音清晰而沉穩(wěn)，傳遍了整個院子。
“村長，隊長，各位鄉(xiāng)親們，這都是大家伙一起努力的結(jié)果。”
“沒有大伙兒不顧危險齊心協(xié)力進山，沒有村長和隊長在后面統(tǒng)籌安排，光靠我陸青山一個人，也絕對成不了這么大的事。”
“這錢和票，是咱們山灣村集體的，怎么分配，還要請村長和隊長拿個章程出來，讓大伙兒都滿意。”
趙永年抹了把臉上的淚水，用力吸了吸鼻子，努力讓自己鎮(zhèn)定下來。
他挺直了有些佝僂的腰桿，目光掃過一張張期盼的臉，聲音因為激動而格外洪亮地宣布：
“這筆錢，一部分，必須留作村里的公共資金！咱們村西頭那條破路該修修了，一下雨就成了爛泥塘！還有，隊里的牲口也得添兩頭壯實的，開春好犁地！娃兒們上學(xué)那幾張破桌子爛板凳，也該換換新的了！”
他每說一項，人群中就爆發(fā)出一陣贊同的呼聲。
“剩下的錢和票，除了按之前說好的，出力多的多分，按勞分配外，還要給村里的五保戶、困難戶，每家多分一些！必須讓咱們山灣村每一個人，都能過好這個年，過個肥年！”
“好！”
人群中爆發(fā)出雷鳴般的掌聲和更加響亮的歡呼聲，震得房梁上的積雪都簌簌往下掉，經(jīng)久不息。
夜色漸深，喧鬧的村公社大院漸漸安靜下來，但興奮的氣氛依舊在村子里彌漫。
陸青山拖著略顯疲憊的身體回到家。
一推開那扇熟悉的木門，溫暖的燈光便傾瀉而出。
林月娥和小雪正并排坐在炕沿上，眼巴巴地朝著門口張望。
昏黃的油燈將她們一大一小的影子拉得長長的，投在斑駁的土墻上。
“爹！”
小雪歡叫一聲，像只歸巢的小鳥般撲進他懷里，小腦袋在他厚實的胸膛前滿足地蹭來蹭去，帶著濃濃的孺慕。
林月娥也快步迎了上來，沒有多余的話，但那雙在燈光下顯得格外明亮的眼睛里，帶著明顯的詢問和掩飾不住的關(guān)切。
她默默地接過陸青山脫下的沾著寒氣的外套，細(xì)心地?fù)哿藫凵厦鏆埩舻难┗ê蛪m土。
陸青山將女兒穩(wěn)穩(wěn)地抱起，在她粉嫩的小臉蛋上香了一口。
小丫頭咯咯地笑起來，摟著他的脖子不撒手。
他轉(zhuǎn)頭看著林月娥，嘴角牽起一抹溫和的笑容。
“都辦妥了。”
他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能讓人瞬間安心的力量。
林月娥的肩膀似乎微微松弛下來，她低下頭，輕輕“嗯”了一聲，嘴角卻忍不住微微上揚，露出一個淺淺的梨渦。
陸青山抱著女兒，走到窗邊，望著窗外漆黑如墨的夜空。
遠山在夜色中只剩下一個模糊的輪廓。
胸腔里的山野之心似乎又在微微跳動，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清晰一些。
它感知到遙遠的山林深處，仿佛有什么東西在蠢蠢欲動，既有難以喻的誘惑，也暗藏著未知的兇險。
一股新的渴望和迎接挑戰(zhàn)的預(yù)感，在他心底悄然升起。
更廣闊的天地，更嚴(yán)峻的考驗，似乎還在等著他。
他輕輕拍了拍懷中小雪柔軟的后背，聽著她均勻的呼吸聲，心中一片前所未有的寧靜，也充滿了無盡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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