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低著頭:“打起仗來,我們得回老家投奔爺娘,然后她病了,那么有力氣的小家伙,慢慢的就沒什么勁兒了。”
“我們緊著給她吃,但是沒糧食了,沒有吃的東西了。”
“一家人都要餓死了。”
“沒辦法,只好賣掉了。”
“賣了點錢,買了些老鼠肉,爛白菜,煮了一鍋肉菜粥,她阿兄吃了粥才緩過來,喊叫著問妹妹在哪里,說要給妹妹留一點才行。”
“我想著,她在哪里呢?她會不會也變成了一碗肉粥。”
“看著肉菜粥,我有點想吐。”
“可我還是把肉菜粥吃完了。”
“那是糧食,是命,可我的小女兒在哪里呢?”
周衍眼底不忍,摸著胳膊上的白布,低聲問:
“你兒子呢?”
女人道:“再然后,她的哥哥也病了,死了,賣掉了。”
“現在是我。”
“我悄悄地把自己賣掉,趙老大心善,我昨天把錢偷偷送回去了,這才回來。”
女人道:“總有人要回家的。”
周衍看著她,問道:
“剩下一個人,這樣子回去的,還是家嗎?”
女人的神色凝固。
空氣中的氛圍一下就變得壓抑安靜起來了。
安靜了好一會兒,女人就像是秋雨里面的落葉,臉上的神色有些凄涼,問:“往前走,就一定能走到家的,郎君是個好人,可是不回家,我們還能回頭嗎?郎君。”
兩個人都不說話了,周衍覺得這里的氛圍很壓抑,他思考著局勢,想著怎么逃出去,忽然,那個看著籠子的看守過來了,叫喊著讓女人出去。
女人跌跌撞撞站起來,路過周衍的時候,低下頭說:
“我們都吃了那一碗菜肉粥。”
“所以,郎君,只這塊白布,還算干凈。”
她道:“她真的還很干凈,郎君,不要嫌棄這一塊布。”
周衍忽然覺得胳膊上的白布有些扎刺地痛。
女人被看守帶走了。
周衍頭靠著籠子。
她說最后那句話的時候,哭了嗎?
還是其實一直在哭。
只是沒有眼淚了。
周衍不知道。
那大著肚子的瘦子轉過來,嘀咕道:
“這世道怪了,還能見到自己賣自己的,也就是趙爺喜歡看樂子,要我說,賣了殺了就是,還給她錢讓她先回去送。”
“還說什么公平,講究。”
“我呸!覺得自己有點功力,還講究起來了,奶奶的個腿兒的,不就是個賣肉的?!神氣什么?”
他嘀咕著,端著一碗黑湯過來,盯著周衍,惡狠狠咽了兩口口水,罵了兩句真香,揪住周衍衣領子扯過來,硬灌下這一碗黑藥湯,瞅著周衍趴在那兒咳嗽,得意洋洋道:
“不怕叫你知道,這三天里,你什么都不能吃,只能喝這瀉藥湯,得把你這腸子里的臟東西給排干凈。”
“不然,讓坊主和織娘姑奶奶吃了臟東西,咱們也得下油鍋炸一炸。”
說完看著周衍那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抹了把口水:“好眼睛,真想要穿在竹簽上,拿著糖水一裹,嘖嘖嘖,好食,好味!”
周衍手撐著地面,低頭咳嗽,狼狽,但是眼底清明。
“力氣沒那么大……”
回憶剛剛掙扎,灌藥時候這漢子的力度。
比起普通人大不少,但是,沒有到屠夫那種級別。
那漢子出去了,周衍拉開上衣的拉鏈,拿出止瀉藥,不管對不對癥,先仰脖,硬生生干吞下去。
吃了瀉藥拉虛脫,其實是要命的事情。
他是在輔助山地搜救的時候,莫名其妙來到這地方的,雖然丟了很多東西,但是還有些東西在,摸了摸,手電筒,手機之類不在,凈水片還有,還有一把折疊的多功能瑞士軍刀,一根助燃用的鎂棒,一根點火棒。
鎂棒……
怕油鍋。
周衍眼底閃爍。
拿出鎂棒,瑞士軍刀。
………………
“哎,那個人怎么回事,從沒有聞過這么香的味道,真饞死了,真的讓我吃到這一口肉,那是死了也值啊。”看門的大肚瘦子往嘴里面塞窩窩頭,口水止不住分泌。
他想到了好多年前,吃的那個三歲孩子的手臂肉。
就吃了一塊。
香,真香!
他想搶眼球子的,沒搶到。
最后那一家老小的眼珠子被用竹簽子穿在一起,像是個糖葫蘆。
可美!
他也知道,自己這種等級的小妖怪,倒屎盆子,看大門輪得到,吃是是吃不到這樣好的肉的,也就只有在這兒解解饞。
半夜了,正打瞌睡著呢,聽到里面忽然喊叫起來。
他一個激靈就醒過來,迷迷糊糊往里面沖。
就見到那人懷抱著什么躺在那里,慘叫連連,這小妖腦門兒冷汗都出來了,叫一聲姑奶奶,手忙腳亂打開籠子,拉開那肉。
可沒有想到,才伸手一拉。
那人卻順著自己的勁兒一轉一撲,撞到自己懷里。
哎呦喂,真他娘的香!
把腦殼兒都熏暈了。
小妖想著,這樣的肉,吃一口死了也值得啊!
然后有什么東西就撲入自己眼睛里。
小妖慘叫:“誰?!!”
周衍手上墊著衣服布料,上面一大把刮擦下來的鎂粉,直接狠狠按到了才睡醒的妖怪眼睛里面,用力狠狠往里面按。
金屬鎂粉遇水,產生反應。
右手用點火棒打火,猛地一戳,明火,鎂粉,水,瞬間爆發出大量熱量。
“你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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