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蒂岡星球位于臺泊星系正中央,自上紀元起便為聯邦的宗教、政治與金融中心之一。
即使已至大宇宙時代,世上仍有為數眾多的宗教信徒,梵蒂岡理所當然為朝圣者心中不可褻瀆的圣地。但事實上,教皇與三座大教堂所處的梵蒂岡中心城僅占整個星球面積的二十六分之一,且由城墻與外界隔開。從古河畔一路穿過莊嚴的凱旋大道,薄紗般的金陽自教堂穹頂迤邐而下。因上世紀去往梵蒂岡星球旅行的游客過多,最后嚴重影響了古建筑保護,幫忙搞定通行證已至二月下旬,在此之前,青長夜只能在梵蒂岡中心城外徘徊。幸運的是他身上的血紋契在這期間都沒再起過反應,a說近期沒有關于sss級幻獸的報道,看來天使離開他后過得很好,既沒被瘋狂科學家拉去做實驗、也沒被聯邦抓住投放入戰場。血紋契的契主死后青長夜會同時喪失性命,知道對方很安全,他的小命也就暫時保住了。
a最遲在三日內將通行證給他,掛掉通訊后,青長夜低頭翻看手中的資料,女巫是他這次行動的主要目的,娜塔莎能收集到的關于女巫的情報卻少之又少,聯邦法明令規定凡有違法行為的星盜都應上通緝榜,至今聯邦卻遲遲未懸賞女巫。娜塔莎和a給他的資料里都沒有那名大星盜的照片,名字那欄倒是標得非常清楚。
安雅·賽杜。
和奧蘿拉大小姐一個姓,加上他曾經聽見的對話,女巫應該是奧蘿拉的親哥哥,不過他們兄妹倆關系似乎并不好,大小姐曾說如果找安雅幫忙,他只會邊嘲笑她邊割下她的手指頭。
青長夜居住的酒店離梵蒂岡城的城墻僅有數米之遙,是這顆星球上最為奢華的酒店之一。他賺來的時間與a和娜塔莎分攤后,a會在接下來的半年內幫他用假身份買進大量藍星古董。晚餐時間快到了,酒店泳池在這時變得人跡稀少,這家酒店會在一小時內換一次水,他不怎么想吃東西,青長夜干脆披著浴袍下到了游泳池邊。二月底,正是輕寒尚未褪去之時,酒店栽種的適寒性藍色八仙花于池邊盛放,花朵云蒸霞蔚得恍能自成一樹,周圍只有他一個人,青長夜脫下浴袍。他的行為舉止一直很漂亮,躍進泳池時濺起不大不小的浪花,碧藍泳池中青年白皙緊致的身體像一尾靈活的魚,光滑無暇的脊背、挺翹臀線和雪白大腿,畫面的確可以稱得上活色生香。酒店的泳池很大、且并非常規的方形池,他游了一段后,不遠處隱隱約約的人影令青長夜停了下來。
從背影看,那是個很高的女人,黑色長發像是散在女人背后的潑墨,她身邊漂浮加有冰塊的木桶,里邊插著一瓶快喝完的香檳。從背后看,她似乎并沒有穿泳衣,光滑的肩膀顯露出珍珠一樣的色澤,粘稠黑發絲絲縷縷貼合她的脊背,聽見游泳的動靜,女人一下回過頭。青長夜愣了愣,他第一次看見這種類型的長相。
她的臉很美,嬌艷欲滴。芙蓉一樣的美人面、卻隱隱透著揮之不去的冷厲,她的眼睛非常深、也長。陰郁感從凹陷眼窩間溢出后縈繞了整個眉眼,鼻梁和眉骨銜接的弧度格外完美,她的唇線是平的,這樣不笑時看起來便顯得格外不好接近。她上半身什么也沒穿,光裸胸膛一覽無遺,深陷的人魚線伴隨她的動作凹出魅惑弧度,不可否認,這個女人非常、非常美。美得像是棲息在水里的妖物。
這位小姐的胸……有點平。不過除卻平胸之外,她身上的每個地方都堪稱無缺。
“抱歉,小姐,”青長夜側過頭:“我先前沒看見你在這兒。我馬上走。”
女人沒有反應,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青長夜索性就在這邊上了岸,他雙手撐著岸沿從泳池起來,彎腰時飽滿的臀肉將泳褲撐起兩彎圓線。留在泳池的人看著黑發黑眼的青年漸漸走遠,目光從他的雙足一路上移、掠過那雙一看就非常會纏人的長腿,最終停在屁股。
“娜塔莎,女巫的樣貌特征是什么?”青長夜坐在酒店的花園餐廳,他在等餐,耳機那端的同伴吵吵鬧鬧:“男神!大美人!超級超級好看!”
“發色瞳色?”
“眼睛不記得了,不過他是黑頭發。和你的顏色一樣。”
“長嗎?”
“短發。頭發的顏色和長度很容易改變,比起這個,我覺得他的聲音很有特點,就像是——”
“嗨。”
有人坐在了他的對面,青長夜當機立斷掛掉耳機,他看著面前頭發略微潮濕的大美人,她的眼睛宛如燈光下的藍.絲絨。被單方面切斷了通訊的娜塔莎一怔,隨即道:“就是這個聲音……”
“你好。”青長夜見她坐下,友好地笑了笑:“要吃些什么嗎?”
“不用。”
她手里拿著血紅色茴香酒,不知是不是所有跟巫術關聯的人都有這個習慣,嘉莉也喜歡喝這種酒。青長夜已經大概確定了面前人的身份,既然對方暫時沒有指責他認錯了性別,青長夜也樂意裝一個被美人兒迷倒的愣頭青:“下午……呃,非常抱歉,”他小心翼翼觀察著對方的神情:“我實在沒料到那里有人,等意識到時已經晚了。不管怎么樣我都實在魯莽,有任何能為你做的嗎?”
“如果你給我看一遍你的,我們就扯平了。”
“小姐說笑了。”
面前人的聲音確實非常特殊,偏低,卻不能明顯聽出男女,女巫的聲音里帶著不容忽視的沙啞,聽起來就似誰在彈撥古琴的弦。
“安雅。”
“青長夜。”
他們交換了名字。女巫握住他的手,分開時安雅的唇邊帶出笑意:“你還有七天可活。”
他知道有些巫術的施咒條件是雙方必須知曉彼此姓名,或許再加上肢體接觸,無論怎樣,剛才大腦短時間的刺痛表明他確實中了女巫的詛咒。侍應生在這時走了上來,他將蓋住餐盤的食物罩移開,安雅輕輕點了點餐桌。原本應放置食物的骨瓷盤中只有著四根血淋淋的手指:“奧蘿拉為了讓我找你費了不少功夫,五年來她第一次愿意跟我聯絡居然是為了一個男人,她可是我的妹妹。”
“你把奧蘿拉的手指切下來了嗎,小姐?”
“她自愿的,”安雅平平的唇角上翹,他的笑和巫術一樣有魔力:“再叫我小姐,我就把你的舌頭割下來塞進喉嚨里。”
“先生?”青長夜無辜地眨了眨眼:“有什么方法能讓我在七天后活下來嗎。”
“沒有,”安雅微笑:“如果我心情好或許會放你一馬,但我很少有心情好的時候。”
女巫說完便起身離開,青長夜留在原地看著他的背影,實際上,對方從頭到尾并沒有穿過女人的裝束,讓他先前產生誤解的原因是安雅的長發和那張過于好看的臉,他示意嚇壞了的侍應生帶著那只裝了手指的餐盤離開,青長夜重新下了一次單,吃過晚飯后他回了房間。
兩天后,娜塔莎給他送來了通行證。很少有人能抗拒梵蒂岡的魅力,即使不是信徒,作為游客參觀整個聯邦的宗教中心也非常有趣,何況教堂和大廣場都修建得分外迷人,巴洛克式的古建筑極盡奢華之氣,不少游客眼花繚亂地在各個景點停留,青長夜同樣饒有興致地四處游覽。給他的通行證對應的身份是一位聯邦商人,a說這位商人與教廷中一位紅衣主教有約,后者會在上午9左右同他見面,因他們事先并不知曉彼此的長相,就算青長夜替上去也沒關系。到時間時,青長夜去往教廷內,一名年輕的紅衣主教等候在約定地點,雙方確認身份后,紅衣主教帶青長夜進到了游人不被允許入內的教廷深處,見他十分感興趣地觀察穹頂壁畫,主教輕聲道:“約翰遜先生,抱歉我不能在第一時間接見您,來自各個星球的主教們先前在禮拜室商議下一任教皇人選。”
a說他現在的身份是給梵蒂岡投資眾多的土豪,梵蒂岡在許多星球擁有價值千萬時間的房產,偶有資金周轉不過來時便會向外界尋求融資。青長夜保持了一個信仰宗教的富商應有的風度:“沒關系,信仰總是最優先的。可您剛才說下一任教皇?”
“是的,先生。”紅衣主教應聲:“您有所不知,現任教皇年事已高,諸多事宜處理不便。教廷一致決議推選新一任教皇,現任教皇本人也非常贊同。”
事實上,年事已高并不是完全正確的說法,這個世界的人們如果愿意能擁有數之不盡的壽命,但不同人所能承載的時間是不同的。如果將每個人比作時間的容器,能力越強大的人即能容納越多時間、且他們可以自由選擇將外貌維持在哪一年齡段,較為弱小的只能容納小部分時間,對外貌和身體狀態的操控權力也大不如前者。青長夜因能力特殊幾乎可以無限容納時間,但通常情況下一個人能容納多少時間由他的自身的強弱決定,因此他們說教皇年事已高,倒不如說他變弱了、已不能將身體維持在巔峰狀態。
青長夜頷首:“原來如此。”
“您這次前來,除了參觀梵蒂岡——”驟然響起的聯絡儀令紅衣主教停下說話,他抱歉地看了青長夜一眼接下通訊。梵蒂岡的神職人員只被允許用最簡單的語音聯絡儀,否則這名紅衣主教也不會這么輕輕松松被他騙過去。主教說著他聽不懂的語,并不是通用語,中途對方驚訝地快速瞟過青長夜,待掛電話后,紅衣主教說:“約翰遜先生,您有興趣見見教皇嗎?千載難逢的機會,他已經快十年沒私下見過外人了。”
跟隨紅衣主教在大教廷內部穿行花了不少時間,青長夜通常情況下是記路的,在這里行走卻像闖入了迷宮,他們從螺旋梯上到二層,進入繪滿精致宗教壁畫的走廊前,紅衣主教微微欠身。
“我就送您到這兒了。從這條路一直走,走到盡頭的房間,教皇就在那兒等著您。”
青長夜按主教所一路前進,他暫時想不到對方為什么破天荒地接見他,索性便不去想。梵蒂岡的建筑風格以極致的奢靡華麗為主,各色浮雕寶石嵌于古門,青長夜拉開門把,看見里面一襲純白教袍的身影。教皇在聽見他的動靜時回過頭,若是除卻他的地位和衣衫,這實際是個樣貌普通的西方老人,身形也微微有些發福,見青長夜站在原地不動,教皇對他親切地笑了笑。
“到這兒來,我的孩子。”
對方和藹的神情與口吻的確格外有親和力,青長夜按照他的指示邁步向前,他的余光瞟到了室內水晶拼成的法陣,鮮少有人知道這是什么,因那陣法結構十分漂亮,普通人可能以為這只是一件裝飾物,如果不是幾個月前遇見了嘉莉,青長夜同樣不會知道這堆水晶實際是觀測靈魂波動的陣法,他遲疑片刻,最終依舊走了過去。
“果然是上好的媚骨。”教皇在他走近時一把握住青長夜的手,他并不意外對方從水晶陣中知曉他的體質,奇怪的是面前老人眼里不加掩飾的欲念:“我可沒想到有生之年還能碰上這種好事……”
聽見他的喃喃,青長夜微笑道:“您說什么?”
“你是神賜給我的禮物。”
老人干枯的手指順著他的手臂上滑,一路撫摸青長夜的脖頸,最終停留在潤紅的唇上。他的撫摸讓青長夜皺了皺眉,雖然教皇并沒有碰到不該碰的地方,這種撫摸卻讓人猶感遭遇了猥褻。他看見自己腳下結出暗光流轉的巨大陣法,他不能動了。
“沒有人告訴我教皇陛下會巫術。”
按理說梵蒂岡應明令禁止神職人員習得巫術,教皇身為梵蒂岡神權的象征,會使用這些手段無疑不符規矩。
“這并不是什么大事,孩子,”教皇道:“人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就像你。你這一身骨頭長得著實完美,而且皮肉合得非常嚴實,一絲一毫媚氣都沒泄出來,若我沒說錯,你的下壺緊而充沛,前口窄小、后口大,這是媚骨生到極致的表現。你的骨頭不僅天資好,而且發育得非常成熟。”
“……”
心情復雜。
“和擁有媚骨的人交歡,能夠擴大時間的容量。”白發蒼蒼的老人慈祥地凝視著他,青長夜這才意識到對方眼里灼燒的并不是情.欲,而是對權勢與生命的渴望。想必主教們在禮拜室商議下任教皇人選令老教皇深深心悸,越是久居權勢的人,到了脫離王座之時越難從心底全身而退,況且教皇的離任僅僅是因他的能力大不如前:“我已經很久沒產生過*了,即使面對你想要的也不是那些。但為了梵蒂岡、為了將這圣光照耀于你我,”他的手觸碰到青長夜的衣襟:“我不得不這么做。”
老教皇就像是一段枯木,在他的眼里,他大概相當于能令對方起死回生的魔藥。青長夜也是第一次知道媚骨有擴大一個人時間容量的作用。他動了動唇。
“您認識安雅·賽杜嗎?陛下。”
老教皇臉色一變:“詛咒之子……”
“他就在您的身后。”
青長夜話音落時,教皇被從中間切成了兩半,女巫手里拿著一把金屬匕首,他下手很快、干脆利落,血沫還沒濺出來,那豎直分成兩半的身軀便摔倒在地上。青長夜對上那張冰冷艷麗的臉,安雅沖他勾出一個嗜血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