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硯本以為大房分完家就要賣田地，轉(zhuǎn)眼十來日過去，也沒什么動靜。

直到一天夜里，盧氏和陳得福大吵一架，陳硯才知道大房最近為何如此消沉。

分家后，大房手上只有十兩，加上私房錢，再把分得的五畝田地都賣了也湊不夠一百兩，一家子便想著先去鄒家借錢，可惜并未借到。

大房最終將主意打到盧氏身上，趁著三房歇息后，才進(jìn)了盧氏的房間曉之以理動之以情。

可惜盧氏一口拒絕，這就有了母子大吵。

而高家的那位管事見陳得福湊不出錢，不再與陳得福見面。

陳得福整日沒個好臉色，仿佛全家斬斷了陳青闈的青云路。

三房兩口子忙著下地干活自是瞧不見，這臉色就全給了盧氏，盧氏便找到陳硯絮絮叨叨說著自已的不平。

陳硯邊練字邊聽，盧氏一提起陳得福就是氣不打一處來，從“那高管事不理他算他走運(yùn)，不然分到手的家底子都會給敗光。”到“你爹跪在院子里一夜都不能繼續(xù)讀書，你說他當(dāng)年不到二十的他心腸怎么就這么硬？”

陳硯實在聽累了，提議：“阿奶若是沒事，我們?nèi)タh城一趟？”

盧氏一喜，當(dāng)即就跨上了她的小竹籃，催著陳硯帶上畫趕緊走。

半上午的太陽毒辣得很，路上沒幾個行人，趕牛車的更是躲在家里納涼。

盧氏在湖邊摘了兩片大荷葉，反扣在兩人頭上遮陽，原本該戴在頭上的草帽則卷了邊扇風(fēng)。

祖孫倆到縣城時已是熱氣騰騰。

陳硯一進(jìn)城就往路邊的茶攤坐下，無論盧氏如何拽都不起來。

盧氏磨著牙掏錢給他買了碗茶，坐在一旁叨叨：“家里沒水你喝？非得來縣城花錢買茶，白白費(fèi)錢。”

陳硯并不理她的絮叨，一口喝完，將空茶碗往桌子上一放，就朗聲喊攤主：“再來一碗。”

盧氏將一口老牙咬得咯嘣響，卻也不敢真攔著不讓喝。

這混小子是三房的獨(dú)苗，這么大熱天把他帶出來，真要是熱出個好歹，她這條老命賠他都不夠。

茶水端上桌，陳硯推到盧氏面前。

盧氏瞪圓了雙眼：“你不喝？”

“我肚子已經(jīng)喝飽了，這碗是給阿奶您買的，您要是不喝就倒了。”

陳硯那無賴樣將盧氏氣個半死，可又舍不得真把茶倒了。

從陳家灣趕到縣城，盧氏也渴得厲害，只是舍不得錢才一直忍著，這會兒錢都付了，她仰頭一口喝完。

喝完盯著空碗，她心疼得眉心擰成了疙瘩。

一個銅板就這么喝沒了。

剛開口要絮叨，陳硯已經(jīng)起身走了。

盧氏只能將話咽回肚子里，掏出兩個銅板給攤主后趕緊跟上去。

陳硯將曬蔫兒了的荷葉丟掉，戴上大草帽后，大跨步進(jìn)入縣城最大的書肆，盧氏趕忙邁腿跟上。

那伙計一瞧見他就認(rèn)了出來，當(dāng)即一聲驚呼：“你們可算來了！”

說著就迎上來，熱情地將盧氏和陳硯往內(nèi)室引。

待到坐下，茶水點心也都擺上了桌，他這才喜笑顏開地退了出去。

這內(nèi)室的南邊掛著一幅山水畫，正對著畫的是靠墻的書架，上面只零星擺著幾本書，更多的卻是茶具、硯臺、筆墨等，還有一支干枯了的梅枝。

盧氏看到那梅枝就忍不住想，這些文人真是奇怪，把一根柴火插在那么好看的一個花瓶上，還認(rèn)為是風(fēng)雅。

心中雖是這般想，她卻只在椅子上坐了半邊屁股，很是拘謹(jǐn)。

一抬眼，就瞧見陳硯正拿著塊糕點吃著。

她一急，就要阻攔，外面響起腳步聲，她側(cè)身過去，一把奪過陳硯手上的糕點塞進(jìn)竹籃里，又用自已的袖子往陳硯嘴上胡亂抹了幾下，拽著陳硯站起身，對著進(jìn)來的掌柜笑臉相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