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心殿內,藥味未散。
慶帝緩緩擺了擺手,年輕太醫如蒙大赦,放下藥碗躬身倒退著出去,腳步輕得像貓。
殿門無聲地合攏。
慶帝端起那碗濃黑的藥汁,眉頭未皺,一飲而盡。
苦澀的味道在口中彌漫,他隨手將空碗遞給侍立一旁的黃瑾。
“把那張最大的《大慶疆域總輿圖》給朕拿來,鋪在殿中。”
黃瑾應聲,立刻指揮兩個小太監,小心翼翼地將一張巨大的輿圖在地面上鋪展開來。
慶帝沒有起身,只是微微前傾著身體,渾濁的目光落在巨大的輿圖上,久久未動。
“召左相杜輔臣,右相霍韜,即刻入宮見朕。”
過了良久,慶帝終于開口。
黃瑾不敢怠慢,立刻躬身出去傳旨。
約莫一炷香的功夫,殿外傳來腳步聲。
兩位身著紫袍、頭戴梁冠的重臣聯袂而來。
兩人在殿門口整了整衣冠,趨步而入,恭敬地向慶帝行禮。
“臣杜輔臣(霍韜)拜見陛下。”
“平身吧。”慶帝的聲音依舊不高,“賜座。”
“謝陛下。”
兩人起身,有小太監搬來繡墩。
二人告罪后坐下,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那張鋪陳于地的巨大輿圖上。
又飛快掃過皇帝蒼白憔悴的面容,殿內濃重的藥味讓他們心中沉甸甸的。
慶帝沒有說話,目光依舊落在輿圖上,手指在膝蓋上輕輕點著。
杜輔臣和霍韜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疑惑。
陛下深夜急召,又鋪開疆域圖,必有大事。
杜輔臣的性子更急些,忍不住開口問道:“陛下深夜召見臣等,不知有何要事?”
慶帝沒有回答,只是抬起枯瘦的手指,指向了輿圖的東方:“你們過來看。”
杜輔臣和霍韜聞起身,走到輿圖旁邊,躬身細看。
輿圖上描繪著大慶遼闊的疆土,以及周邊的藩屬與鄰國。
杜輔臣畢竟年輕,眼力最好,最先捕捉到了不同之處。
他的視線沿著高麗半島的邊界線移動,然后又轉向了隔海相望的那一串島嶼——倭國四島。
只見這些區域的邊界線,都被人用醒目的朱砂筆重新勾勒過,線條清晰而有力,顯然是不久前才添上去的。
尤其是倭國本州、四國、九州三島,更是被朱筆明確地圈入了大慶的疆域之內,只有最北端的北海道孤懸于外,尚未著色。
杜輔臣的瞳孔驟然收縮,呼吸微微一窒。
他抬起頭看向慶帝,聲音帶著一絲顫抖:“陛下!這這朱筆圈界,難道是奉王殿下拿下了倭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