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悅卿的話像一枚投入湖心的石子,在玉梔心里漾開漣漪。
她捧著粥,指尖的暖意卻無法傳遞到心底。
之前那半個多月,她刻意不去想這個問題。
只當(dāng)是一場夢,一場戲。
可當(dāng)賀悅卿將“結(jié)婚”兩個字如此篤定地擺在她面前時,她才發(fā)現(xiàn),自己根本無法自欺欺人。
她慢慢放下粥碗。
“回京市……我當(dāng)然想。”
玉梔迎上他深邃的目光,那雙清澈的眼眸里,第一次浮現(xiàn)出一種近乎脆弱的騏驥。
“可是,賀悅卿,你想過沒有?
我父親的案子,至今沒有定論。在很多人眼里,我依舊是間諜的女兒。
如果我以你妻子的身份,回到外交部大院……
你就不怕別人在背后詬病你嗎?不怕影響你的前途,給賀家抹黑嗎?”
這些話,像一根根細(xì)小的刺,扎在她心里許多年。
如今,她親手將它們拔了出來,血淋淋地攤在他面前。
賀悅卿靜靜地聽著,眉心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他當(dāng)然想過。
他比誰都清楚。
他略微思索了片刻,很快給出了一個周全妥帖的解決方案。
“我們先領(lǐng)證,不辦酒席。而且,我也沒打算讓你住進(jìn)賀家老宅。”
不辦婚禮,是怕她身體吃不消,也免去了那些繁文縟節(jié)和不必要的人際往來,讓她能安心養(yǎng)胎。
不回老宅,是怕她觸景傷情。
外交部大院,那個曾經(jīng)是她的家,后來卻成了她噩夢開始的地方,他不想讓她再回去面對那些人,那些事。
他已經(jīng)在外面另外準(zhǔn)備了房子,一個只屬于他們兩個人的,清靜的家。
可在玉梔聽來,這番話卻有了截然不同的意味。
每一個字,都像一塊冰,砸在她剛剛回暖的心上。
她這個妻子,是見不得光的。
他要利用她去應(yīng)付家人,卻不需要給她一個名正順的身份。
先前發(fā)生的那些,根本不是什么情根深種。
救她……是因為他本來就是個好人。
要是換作另外一個無辜的女人被綁架,他也會去救的。
他替她掃清障礙,解決仇人。
只要求她安分守己,聽從安排。
多公平!
玉梔啊玉梔,你怎么就忘了呢。
前世的教訓(xùn)還不夠深刻嗎?
你怎么敢奢望,賀悅卿這樣天之驕子,會對你動心?
心底那點燃起的火苗,被這盆冰水兜頭澆下,最后連一絲青煙不曾剩下。
她緩緩垂下眼簾,濃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黯淡的陰影,遮住了所有的情緒。
“好。”
她輕聲應(yīng)道。
賀悅卿看著她乖順的樣子,心里那塊懸著的石頭終于落了地。
卻沒有察覺到,她眼睛里的光,也跟著一起熄滅了。
他以為她是累了,伸手替她掖了掖被角,聲音不自覺地放柔了些。
“那就這么定了。你好好休息,剩下的事,交給我來安排。”
賀悅卿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再次擋住了窗外的陽光。
玉梔靠在床頭,看著他轉(zhuǎn)身離去的背影,寬肩窄腰,挺拔如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