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馬鞭狠狠一揮,一萬精騎如離弦之箭,追入了看似唾手可得的勝利。馬蹄聲震得冰層開裂,和碩特部的勇士們高呼著祖先的名號,眼中閃爍著必勝的光芒。卻不知,在峽谷深處,三萬瓦剌伏兵已拉緊弓弦,淬毒的箭頭在霧中泛著幽藍,只等獵物踏入這精心編織的死亡之網。而此刻的紫禁城,朱高熾仍在反復研讀密報,燭淚滴在北疆地圖上,暈開一-->>片不祥的陰影。
凄厲的狼嚎撕破濃霧的剎那,忽爾察的掌心猛地沁出冷汗。他死死攥住韁繩,鎏金鑲玉的馬嚼子在戰馬口中發出刺耳的哀鳴。峽谷兩側百米高的峭壁上,枯藤在風中詭異地扭曲,仿佛無數只伸出的鬼手。當三股黑色濃煙沖天而起時,這位草原梟雄突然想起兒時老薩滿的預:“遇煙即亡,見霧封喉”,后頸的寒毛瞬間根根倒豎。
破空聲由遠及近,如死神的鐮刀撕裂空氣。遮天蔽日的箭雨傾瀉而下,淬毒的箭矢泛著幽藍,穿透鎖子甲時發出令人牙酸的”噗嗤”聲。前排戰士的胸口綻開妖艷血花,毒液順著血管迅速蔓延,他們扭曲著身體,瞳孔在死前瞬間擴散;中排重箭帶著千鈞之力,將戰馬的前腿齊齊射斷,嘶鳴的畜生轟然倒地,騎手被慣性甩向布滿尖石的谷底,撞得腦漿迸裂;后排火箭拖著長長的尾焰,點燃堆積如山的輜重,熊熊烈火瞬間將峽谷變成人間煉獄。熱浪裹挾著嗆人的血腥味與皮革焦糊味,讓幸存者劇烈咳嗽,眼淚不受控地流淌。
”落石!快退!”忽爾察聲嘶力竭的怒吼,被巨石滾落的轟鳴徹底吞沒。磨盤大的石塊裹挾著鋒利的檑木,從峭壁頂端呼嘯而下,撞擊在巖壁上迸發出萬千火星。人和馬在這毀天滅地的力量下,如同螻蟻般被碾成肉醬。慘叫聲、馬嘶聲、巨石撞擊聲交織成令人膽寒的死亡樂章。忽爾察的坐騎被飛石擊中腦袋,溫熱的鮮血濺在他臉上,龐大的身軀轟然倒地,將他重重摔在布滿碎石的谷底。
他掙扎著抽出彎刀,試圖組織殘余力量突圍。但眼前的景象讓這位久經沙場的悍將心膽俱裂:燃燒的輜重堆成火墻,堆積的尸體阻塞了每一條退路,血水混著泥漿在谷底蜿蜒成河。濃霧中突然傳來整齊的馬蹄聲,由遠及近,如同死神的腳步聲。也先的精騎如黑云般壓來,鐵甲在火光中泛著冷芒,馬蹄聲震得地面顫抖,連巖壁上的碎石都簌簌掉落。
忽爾察揮舞著彎刀左沖右突,刀刃上沾滿敵人的鮮血,但傷口的劇痛和體力的透支讓他的動作越來越遲緩。突然,一支冷箭破空而來,射中他的戰馬右腹。畜生悲嘶一聲,癱倒在地,將他掀翻在泥濘中。還沒等他起身,兩個手持套馬桿的也先部卒沖上前,繩索如靈蛇般纏住他的脖頸和雙腿。
也先騎著通體漆黑的踏雪烏騅,緩緩走來。他身披綴滿狼牙的披風,手中長槍寒光一閃,徑直刺穿忽爾察的咽喉。鮮血順著槍桿汩汩而下,在枯草上染出大片暗紅。也先將忽爾察的頭顱挑在槍尖,策馬來回奔馳三圈,每轉一圈,瓦剌戰士的歡呼聲便響徹云霄。
”降者免死!”這聲呼喊如炸雷般在草原上回蕩。望著首領的首級,和碩特部殘兵手中的彎刀紛紛墜地,他們跪地求饒的哭聲,與遠處未熄的火焰噼啪聲交織在一起。
戰后的和碩特營地籠罩在恐懼與絕望之中,失去丈夫的妻子抱頭痛哭,失去父親的孩童們茫然而不知所措,失去子女的老人們目光呆滯。
也先手持鑲金權杖,在帳篷間穿行。他的目光如鷹隼般銳利,每掃過一處,牧民們便慌忙伏地。
很快在他的組織下,精壯的騎兵被編入怯薛軍,穿上由大明鐵鍋熔鑄的鎧甲——這些帶著漢字銘文的冰冷鐵片,在陽光下泛著詭異的光;普通牧民被重新編為千戶,腰間系上象征從屬的藍布條,從此失去自由遷徙的權利;老弱婦孺被驅趕到貧瘠牧場,十戶為一組,在監工的皮鞭下從事繁重勞作。
寒風中,他們佝僂著背放牧耕作,漸漸麻木的眼神里早已沒了昔日的神采。
草原的風依舊呼嘯,帶著血腥氣掠過每一個角落。也先站在高處,俯瞰著這片被征服的土地。他撫摸著腰間鑲嵌松石的彎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遠處,大明的方向隱約可見地平線盡頭的烽燧,那微弱的火光反而激起他更強烈的野心。他知道,這只是開始,整個草原乃至更遙遠的中原,終將成為他馬鞭所指的疆域。
而此刻的大明君臣,仍在朝堂上爭論瓦剌內亂的利弊,仍然在為下南洋的開銷而爭執,在為南海的開疆拓土而爭論不休,卻不知一個足以撼動帝國根基的強敵,已在血與火中悄然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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