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nèi)空空蕩蕩,沒有人影,只有幾個凳子倒在地上。
蘇正陽正奇怪道:“院衛(wèi)說,菘藍從被免職之后就一直沒有出來,人呢?”云琛已抬頭望向高高的房梁——
還有用脖子在上面蕩秋千、正垂死掙扎,發(fā)出類似小狗哼唧聲的菘藍。
她拿胳膊肘搗搗蘇正陽,用下巴指了指:
“你妹在那呢!”
順著云琛示意的方向望去,蘇正陽驚呼一聲,飛身跳上房梁,將已經(jīng)開始翻白眼的菘藍救下來。
菘藍深吸兩口氣,開始劇烈咳嗽。
蘇正陽扶著她,心疼又驚異:
“不過是個女官職位!免就免?!何至于如此想不開?你還有我和爹爹,何愁將來?!”
“咳咳咳……別………別……”菘藍嗓音嘶啞,咳嗽不停,說不出完整的話。
云琛提著一杯茶走過來,一邊將茶遞給菘藍,一邊“嘴替”開口:
“她想說‘別管我,讓我死’。對吧?”
菘藍瞪著云琛,一把打開茶水,掙扎著推開蘇正陽,又去摞凳子,抓住白綾往脖子上套。
“菘藍你?!”蘇正陽將菘藍從凳子上拽下來,菘藍就再次爬上去。
反反復復,蘇正陽氣得差點動手。
云琛站在一旁頗為尷尬,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環(huán)顧菘藍的閨房,陳設(shè)簡單,甚至有些空蕩冷清,與她平日華麗精致的做派大相徑庭。
云琛想,大概是菘藍自小就陪在南璃君身邊,日夜侍奉相伴,很少回自己家住吧。
那樣深厚的感情和付出,一夕瓦解,換誰也難免失落。
但以菘藍剛強的性子,卻不至為此尋短見。
大約有什么見不得光的事,不能公諸于眾,而只能以“菘藍冒犯武將功臣云琛”為借口吧。
云琛猜不透背后的故事,想不到是什么讓南璃君與菘藍,從兩小無猜變成翻臉無情。
但她注意到寢屋側(cè)門的地上濕漉漉的,伸頭瞧了瞧,應該是通往浴房的門。
從門口可以略略窺見一地橫七豎八的浴盆、毛巾、衣裳,像是菘藍這些日子什么也沒干,光忙著在里面白天黑夜地洗澡了。
再看菘藍,短短幾日而已,她整個人都瘦得臉頰凹陷,兩眼發(fā)青。從她胡亂穿著的衣服可以看到,她的手腕、手指,甚至脖頸,到處都是燙紅脫皮的痕跡。
云琛從前只在一個人身上見過這種痕跡,親眼見過這一模一樣的崩潰情景——
霍阾玉。
云琛隱隱猜到兩分,她叫蘇正陽放開菘藍。
沒有再被束縛,菘藍看都不看蘇正陽和云琛一眼,再次爬上高高的凳子,晃晃悠悠地抓住白綾。
蘇正陽焦急地看著云琛,云琛則仰頭望著臉上全是淚痕的菘藍,輕聲道:
“我若是你,死也要拉著他墊背才肯。”
菘藍身子一顫,幾乎要抓不穩(wěn)白綾,她努力抑制住哽咽,似是不想在云琛面前露怯,冷冷道:
“你懂什么?!”
云琛道:“我是不懂,也不知道‘他’是誰,你的故事我不感興趣,你也不必說給我或者任何人聽。只是世上之事無非一報還一報。你就這樣死,豈不太便宜‘他’?”
菘藍一愣,淚水奪眶而出,滾滾落下。
她知道自己被算計了,卻再也沒有機會站在南璃君面前辯白。
當南璃君用最嫉妒又厭惡的眼神瞪著她,叫她滾出東宮時,她便知真相已不重要,她永遠失去南璃君的信任了。
她以最不堪入目的方式退出東宮,只在京都流中永存。
南璃君顧著自己的顏面,知羅顧著自己的前途,顏十九忌憚與南璃君離心。
沒有人會再提秋狝帳中的“香艷”事。
菘藍也只能將破碎的清白悄悄收起來,如一口黃連哽在喉嚨,硬生生將刀子一樣的冤枉和委屈咽下去。
“菘藍,你沒那么弱吧。”云琛這樣說。
菘藍放聲大哭,終于松開白綾,緩緩倒進蘇正陽的懷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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