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了半夜話,上戰場殺敵的疲乏,今日慶賀飲酒的醉意,全都涌了上來。
云琛和霍乾念像往常一樣,相擁著沉沉睡去。
云琛做了一個很奇怪的夢。
夢里面,她渾渾沌沌走進一片遮天蔽日的森林。
四處都是迷蒙的霧氣,兩座小小的墳堆掩藏在林子深處,一只人面蛇身、長著兩只小短手的怪物,拿著一大塊紅布,正在墳前“噗噗”地撕扯著。
云琛走近去瞧,問:“你在干什么?”
那怪物陰森一笑,露出兩排整齊的獠牙,將手中的紅布展示給她看,竟是一塊寫著“囍”字的婚布。
“你丈夫死了,我給你扯布,淘一淘,淘成白色給你做寡婦頭巾呀!”
云琛駭然大驚,撿起地上的石頭就朝怪物砸去,大喊:
“你胡說!滾!給我滾!”
怪物靈巧地躲開攻擊,將已經撕成千絲萬縷的紅布條灑向云琛。
一瞬間,紅色驟變成白,鋪天蓋地朝她撲來,宛如強壯的蛛絲將她緊緊裹住,勒得她喘不過氣。
她使勁掙扎,那怪物卻笑嘻嘻看著她,隨手撿起幾根白布條,短小的手指快速飛舞,編成了一頂出殯的喪夫白帽。
“他死了。你會知道的。”怪物一遍遍地說。
云琛不斷掙扎大吼“你閉嘴!你胡說!”卻怎么都掙脫不開。
她又急又怒,掙扎得渾身是汗,終于一個激靈驚醒,這才發現霍乾念正像八爪魚一樣扒在她身上,勒得她動彈不得。
她慢慢平復噩夢的余悸,將他的手腳小心拿開,為他仔細掖好被子。
這噩夢太真實了,那種苦苦掙扎與恐懼的感覺,讓她夢醒之后還是心口怦怦直跳,久久不能平息。
她坐起身,輕手輕腳地推門出去,站在院子里透風。
深秋夜涼,她適才噩夢一身汗,這會被風一吹,不免有點打哆嗦。
想到她這少將府自蓋成以來,她就沒住過幾日,身為這一府之主,她連自己府中全貌都沒見過,府中護衛和仆人也認不全。
她索性輕功跳上屋檐,在屋脊間行走,一邊熱身抵擋風寒,一邊游覽她自己的府邸。
就這么走著走著,忽然,她余光瞥到身后飄過一道白影,像個幽魂似的無聲無息,擦著她后背過去。
她瞬間聯想到噩夢中的怪物和白布條,不禁腳步一顫,渾身雞皮疙瘩都冒了出來。
就是鬼又如何?人殺得,鬼也殺得!大不了殺兩次!
她心里大喝一聲,迅速回身向白影沖去,然后硬生生在“鬼影”的臉跟前剎住腳步。
差點撞進“鬼影”懷里,她滿胸豪氣跑得無影無蹤,聲音因為害怕而有點變形,指著對方大罵:
“顏十九!你有病?。?!大半夜穿一身白!鬼啊你!”
顏十九嘻嘻笑道:
“呦呵,我楠國第一女將軍也怕鬼?”
云琛瞪了他一眼,轉而留意到他荼白色的錦袍,還有那張日漸英俊、神貌完美的快讓人認不出的臉。
腦中飛快將種種細節聯系在一起,她驚訝地瞪大眼睛:
“果然是你!今晨在東宮殿瞧見有‘小鬼’聽墻根,還以為是我眼花呢!果然是你這家伙!”
說著她恍然大悟:“入京之后聽說了兩件奇聞,一件關于知羅,另一件說,東宮如今十分戒嚴,是因為有英神夜夜入東宮,向公主傳授秘法。我還當是說書的胡說八道呢!”
她朝他豎起大拇指,佩服道:
“牛啊牛!搞了半天你這又是美容養顏,又是和我避嫌的,原來是追公主去了!我聽朝臣說,你如今出入東宮極其自由,看來是成了?”
顏十九得意地揚揚眉毛,故意壓低聲音問:
“那你聽說這消息,有沒有一點傷心?”
“有?!彼f。
他目光微愣,面上浮現微喜的神色,又迅速按下,卻聽她接著說:
“我替公主傷心。這么美若天仙的佳人,怎么被你這混球給拱了?唉……”
“切!論身世、武功、腦子、相貌,我哪樣不是楠國第一?”他撇撇嘴,接著語調一轉:“噢——我知道了!你在吃醋,在說氣話對不?”
“去你大爺的!”她飛起一腳,結結實實踹在顏十九腿上。
南璃君善妒,因此自云琛回京以來,顏十九處處小心謹慎,從不主動找云琛。
即使碰面也只是淺淺打個招呼,從不敢和云琛有一絲一毫的親近。
眼下挨了久違的熟悉一腳,他只覺通體舒泰,渾身哪哪兒都爽快了。
他望向寢屋的方向,“霍乾念在里面?你倆已經睡了?”
云琛被這直白話鬧了個紅臉,“呸呸呸,阿念是正人君子,你別胡說八道。”
“我只是問,你倆就寢入睡了嗎?沒有別的意思。你想哪兒去了?!彼籼裘迹室舛旱盟渫t。
“關你屁事!”用看神經病一樣的-->>眼神看著顏十九,云琛道:
“話說你這大晚上跑來找我干嘛?小心公主收拾你!”
他砸吧砸吧嘴,“霍乾念在寢屋睡著,你卻來與我見面,這和我等公主熟睡之后來找你是一樣的。咱倆果真心意相通,有點偷情的意思,很刺激,我喜歡!”
終于受不了了,云琛氣得手心發癢,抓住他一頓拳腳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