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云琛趁夜去暗殺焦左泰的時候,焦左泰那畜生竟將這樣兩具遺體擺在榻上,充作偽裝。
瞧著稻草人咽喉處干凈利索的挑殺-->>創口,不簡直不敢想象,當云琛發現自己刺中的不是焦左泰,竟然是自己父親遺體的時候,她該有多痛苦。
幸而父愛在天有靈,云琛逃走的時候,拼死搶奪下兩位父親的遺體,也因此在昏迷墜入冰河時沒有沉沒。
而是由兩位父親一路“托舉”著,沿河道漂回了獅威軍營地附近。
看著云琛忙碌的樣子,不張不開口,倒是一旁的葉峮看得分明,走過來,拍拍不肩膀。
“你就留在公主身邊護衛吧,護衛儲君,戰殺敵軍,都是一樣為國效忠。”
葉峮說話的聲音沒什么力氣,眼皮紅腫,眼瞼青黑,像是多日沒有吃過東西睡過覺。
不難受地攙住葉峮,“葉哥,我幫你挖土吧,你去睡一會兒!我看你都快站不住了!”
葉峮搖搖頭,“不了,我睡不著,一閉上眼睛……”
他沒辦法再說下去,但不明白。
一閉上眼睛,腦海里就是妻子和一雙兒女被吊死的模樣。
不忍不住又開始掉眼淚,葉峮反而還安慰起他:
“沒事,反正決戰快來了,我很快就能去下面和那娘仨作伴了。唯一的遺憾是對不起阿琛……射穿焦左泰耳朵的是我,該去報仇……該掉入陷阱的也是我啊……”
葉峮小聲說著,愧疚地看向云琛。
他知道云琛重兄弟如親人,根本沒想過什么“該不該”,他欠云琛的,下輩子還吧。
想到這里,葉峮釋然許多,攏了攏蒼白的頭發,再次揮鏟,將土一鏟一鏟地蓋在三具棺材上面。
不擦擦眼淚,空著手站在當中,向左看看云琛,又向右看看葉峮,最后他注意到一旁還有具棺材放在地上沒有掩埋,便趕緊揮起鐵鍬,開始挖墓坑。
他連比劃帶大聲地問:“阿琛,這是誰?為什么……也葬在你家的墓園里?”
云琛揮鍬不停,回答:
“是丹蔻。”
不驚訝,“我記得她,是紅坊小巷的姑娘,你之前說過,黑鱗騎兵攻陷煙城時,她被抓去當軍妓,后來被殺了,怎么現在才……”
云琛慢慢停下手里的動作。
她回想起十幾天前最后見到丹蔻時,那時候,她正在一處村落休整騎兵隊。
一輛牛車與騎兵隊擦肩而過。
“云護衛。”
牛車上的姑娘這樣叫了一聲。
很久沒聽到過這個稱呼,這是舊相識才知道的護衛往事。
云琛驚訝地看過去,竟然是丹蔻。
她飛奔過去再三確認,這才得知,當初在黑鱗騎兵營地時,丹蔻一雙小臂被斬斷之后,焦左泰竟意外地沒有要丹蔻的性命,而讓她又繼續在軍妓營待了一年。
一年之后,在義軍攻打黑鱗騎兵營地的一場戰役中,丹蔻趁亂逃出,兜兜轉轉躲避戰禍,在黑鱗騎兵攻破東南防線后,才躲到幽州附近來。
再見丹蔻,云琛驚喜之余,只覺得愧悔難當,丹蔻卻笑著說:
“是焦左泰耍了我們。就算再給我一百次機會,我還是會做同樣的選擇。云護衛,我從不后悔,你不必自責。”
說罷,丹蔻示意牛車繼續前進,只留云琛還站在原地心潮涌動,無法平息。
“丹蔻姑娘,你不是躲避戰禍嗎,怎么往東去?東部已被敵軍全部占領,你往北去,去幽州廣原城云家找張久之,報我的姓名,今后我養你!”
丹蔻眉眼彎彎,輕輕提起粗布裙擺,露出一截布滿紅斑的腳踝,笑道
“不啦,云護衛,你去殺黑鱗騎兵,我也去!咱倆比比誰殺的更多吧,哈哈哈——”
云琛講完這些,四周安靜下來。
不沒有說話,葉峮也靜靜地望著三座新墳。
他們都知道,亂世之下,身懷武藝的男子尚且艱難,一個雙臂殘斷無親無故的姑娘要想活下去,不知得受多少罪。
且黑鱗騎兵發現丹蔻得了花柳病并傳染了許多士兵后,只怕不會給這可憐的姑娘什么好下場。
這棺材里的情景,大約是慘不忍睹的。
不兀自猜測著,卻聽云琛道:
“丹蔻坐著牛車走的那天,晚霞漂亮極了,照在她的身上,就像披了件七彩仙衣似的,真的好美。”
.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