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輸硯沒有說話。
他把懷中那份老掌柜胡亂寫的油膩的賬簿拿出來,遞到男人的面前。
“清賬,七月的真實支出和收入。”
男人有些意外,但還是將賬簿翻開,認真的研讀起來。
由于沒有算盤,他只能用手指在滿是塵土的地上演算。
他的動作有些生疏,但思路卻很清晰,很快那些繁復錯漏的賬目就被他計算出來。
片刻后,他抬起頭,報了一個數字。
公輸硯點點頭,從旁邊的筐里拿起一個炊餅,遞了過去。
那男人接過炊餅,狼吞虎咽,幾口便下了肚,差點噎死。
他喝了口水,才緩過勁,對著公輸硯深深鞠了一躬:“在下吳敬。”
“原先是,戶部倉曹的一名書吏,因為得罪上官,被革職了。”
他語氣很是落寞。
公輸硯看著他,突然開口道:“我認得你。”
吳敬聞有些詫異,仔細的打量了一會公輸硯,眼神之中有些迷茫。
但很快,他就睜大了眼睛,一臉不可置信:“公輸大人?!是您?!”
公輸硯那古井無波的眼神微微波動了一下,還是點了點頭,算是默認。
“公輸大人?!怎么連你也”吳敬顯得有些語無倫次。
他當年和公輸硯有過一面之緣,那時候的公輸大人,就已經頗有名氣。
卻沒想到,二人居然在此相會。
“朝堂腐朽,左相勢大,落魄至此并不奇怪。”
“我近日尋了個新東家,是個年輕人。”
“他是個御史,圣眷正隆,心思機敏。”
“目前正在徹查北境賑災貪腐一事,跟著他,或許能讓這朝堂有所改變。”
“你若是也愿意的話,就到我身后來吧。”
吳敬毫不猶豫的點了點頭,淚流滿面的站到了公輸硯身后。
異鄉絕境中相逢故知,已是天大的幸事。
有機會能洗清自己的冤屈,更是連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有了第一個吃到炊餅的人,周圍匯集而來的流民越來越多。
其中有人也嘗試著去算清賬簿,但大多數都敗下陣來。
一個頭發花白,身材佝僂的老者走上前,沙啞著開口問道:“工匠如何考核?”
“解開這個魯班鎖。”
公輸硯從懷里取出一個魯班鎖。
老者將其接過,還是在手里掂量,翻轉了片刻,便閉上眼睛。
幾個呼吸后,他重新睜開眼,雙手飛快的動了起來,如同穿花蝴蝶一般,幾乎讓人無法捕捉。
只聽得咔嚓咔嚓的聲音,那魯班鎖竟被完整的拆成了一塊一塊。
那老者再度動起雙手,片刻之后,魯班鎖又恢復了原樣,嚴絲合縫,分毫不差。
“姓名。”
“魯城。”
公輸硯點了點頭,同樣遞過一個炊餅。
一個時辰之后,炊餅見了底。
公輸硯的身后也站了七個人。
一個曾經的戶部書吏吳敬,一個老木匠魯城。
還有三個窮困潦倒的年輕算學書生,兩個沉默寡,手藝精湛的鐵匠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