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活著的只有陳望。”
這句話像是一盆冷水一樣直接澆在了衛青峰剛剛燃起的希望之火上。
他的臉上,露出了難以掩飾的失望與憤怒。
“陳玄景!你這個懦夫!”衛青峰剛怒罵出聲,就被林昭伸手制止。
林昭緩緩放下茶杯,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陳望的耳中“死了的陳玄景,會冒著暴露身份的風險,來這里給一個素未謀面的‘死人’通風報信?”
“死了的陳玄景,會甘心頂著‘陳望’這個名字,給李文博那種貨色,當一輩子的狗?”
“還是說……”林昭站起身,走到他的面前,那雙清澈的眸子,仿佛能穿透斗笠的陰影,直視他內心的最深處,“你臉上的傷疤好了,可心里的那道疤,還沒好?”
陳望呼吸驟然一滯,仿佛又看見了黑水河被染成鮮紅的河水,耳邊又響起震耳欲聾的嘶吼和戰鼓。
以及……那封他親手寫下,卻最終葬送了三千袍澤的“妙計”。
他沒有說話,但藏在袖子里的手卻猛地攥成了拳頭,指節甚至因過度用力而微微發白。
此時,茶樓內一片死寂。
唯有桌邊小火爐上的新茶在咕嚕嚕作響。
窗外,天色不知為何變得愈發陰沉。
明明還未到午后,天色卻昏暗的像是傍晚。
大片大片的雪花毫無征兆的從鉛灰色的天空中紛紛揚揚的落下。
林昭提起茶壺,將兩只粗茶杯斟滿,氤氳的熱氣,在兩人之間飄起。
他將其中一杯,輕輕推到桌子的對面。
然后,他抬頭望向窗外的大雪,又看了看矗立在原地,仿佛一尊雕塑一般一動不動的陳望,淡然一笑:
“晚來天欲雪,”
“能飲一杯無?”
陳望的身體,猛地一僵。
他緩緩地,抬起了頭。
那雙藏在斗笠下的眸子里翻起驚濤駭浪。
他看了看桌上那杯熱氣騰騰的新茶,又看了眼窗外飄揚的風雪。
這杯茶,喝了就再也回不了頭了。
是喝下這杯滾燙,然后向著漫天風雪發起沖鋒。
還是選擇歸于風雪,融入這片冰冷死寂的鉛白?
茶樓內一片死寂,只能聽得見爐火的噼啪聲,和窗外落雪的沙沙聲。
衛青峰手緊緊握著刀柄,深吸一口氣。
王大貴滿頭大汗,只覺得呼吸困難。
良久。
陳望動了,他的指尖因為寒氣凍得有些發僵。
但在觸碰到茶杯的瞬間,指尖卻重新傳來了滾燙的感覺。
他抬起頭,將杯中茶一飲而盡。
滾燙的茶水順著喉嚨滾落,仿佛一團燃燒著的火焰,瞬間驅散了壓在他心頭三年的風雪。
他將茶杯重重放在桌上,發出一聲清脆的響聲。
陳望扶住自己的斗笠,大步流星的離開,就在走到樓梯口時,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轉頭對著桌邊的三人開口道:“林大人,你知道嗎?”
他頓了頓,聲音里帶著一絲玩味。
“李知府最喜歡聽的曲子,叫《十面埋伏》。”
“巧了,陳某……也最擅長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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