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部官員此話一出,金鑾殿內頓時鴉雀無聲。
秦汝貞那張老臉波瀾不驚的老臉,此刻也黑的和鍋底一樣。
他想過林昭會巧善辯,會據理力爭。
又或者有些別的手段。
卻唯獨沒有算到,他會用這種自降官階,以退為進的方式,來化解自己的刁難!
龍椅上,周皇看著秦汝貞那黑鍋一樣的臉色,又掃了一眼秦黨官員們那一張張如同吞了蒼蠅般的臉,心中暢快到了極點。
他忍不住朗聲大笑起來,笑聲在空曠的大殿中回響:“好!好一個不堪重負,自請領罰!”
周皇的目光緩緩掃過秦汝貞,帶著一絲意味深長的笑意:“秦相,你剛才說要賞罰分明。你提議的‘賞’,是擢升林昭為正二品右都御史,對么?”
秦汝貞眼皮一跳,硬著頭皮出列道:“回陛下,老臣正是此意。”
“可林愛卿卻將此‘賞’,視作‘罰’,還主動請求降為四品。”周皇的語氣陡然變得玩味起來,“這可就有趣了。”
“同一件事,在你們二人看來,竟是賞罰顛倒。”
他身體微微前傾,帝王之威盡顯。
“既然如此!朕便答應你們!”
“秦相的‘賞’,朕不給了!”周皇一錘定音,“就依林愛卿所請,朕便‘罰’你去做那巡按北境的僉都御史!林昭,你可心服?!”
這一個“罰”字,咬得極重!
都踏入金鑾殿的百官沒有誰是真的傻子,周皇的話都已經說到這份上了,心思簡直昭然若揭!
無非是借著“賞”變“罰”的由頭,再給林昭一筆潑天的封賞,狠狠殺一殺左相的銳氣!
林昭也是心中暗笑,面上故作嚴肅:“臣!領罰!”
“好!”周皇滿意的點了點頭,旋即話鋒一轉,聲音陡然洪亮起來。
“但是!罰歸罰,賞歸賞!”
“你揭發巨貪,為民請命,此等潑天大功,朕若無賞,天下人將如何看朕?朝堂諸公,又將如何看我大周法度?!”
來了!
周皇真正的賞賜,現在才來!
秦汝貞的心徹底沉入了谷底。
“林昭,你先前所持之權,多為朕給你的便宜行事之權。今日,朕便要將這權,給你個名正順,給你個固若金湯!”
周皇的目光落在林昭身上,充滿了毫不掩飾的欣賞:
“朕在奏折里看了,你那新拉起來的三百親衛,在永寧縣已有新鎮北營之名,頗有你父當年之風!朕心甚慰!”
“但一個‘營’字,終究不成建制。今日,朕便賜你一個名號——鎮北衛!”
“賜玄色龍紋衛旗!”
“從今日起,它便是我大周正式的衛所建制!”
“其兵甲糧餉,由兵部戶部最優供給,不得有誤!”
這一番話,是將之前林昭的親衛徹底官方化,合法化!
性質已然天差地別!
如果說先前的三百親衛,是林昭這個欽差招募的臨時工,隨時都會被裁撤。
那么現在的鎮北衛,便是有著正式番號,吃著皇糧,列入大周兵冊的天子親軍!
秦汝貞的那張老臉也在聽到鎮北二字后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鎮北!
又是鎮北!
他費盡心機,花了數年的時間,才將那支盤踞在北境、只知有林帥不知有朝廷的百戰雄師徹底抹去。
可如今,皇帝竟親口要讓這支軍隊的魂,在這個年僅十六的少年身上,借尸還魂?!
“陛下!”秦汝貞終于還是忍不住,踏前一步,聲音沙啞,“衛所建制,乃國之大事,需兵部、樞密院共議,方可定奪……如此倉促,恐……于制不合!”
“哦?”周皇的目光緩緩移向他,帶著一絲冰冷的笑意,“秦相的意思是,朕……連給一個忠心為國的臣子,賜一個名號的權力都沒有了嗎?”
“老臣……不敢!”秦汝貞立刻躬身,將頭深深低下。
“朕看你敢得很!”周皇冷哼一聲,不再理會他,目光再次投向林昭,聲音愈發洪亮,充滿了不容置疑的帝王之威!
“其二!”
“林昭此去北境,不僅要查案,更要賑災!災民嗷嗷待哺,流民遍野,若無雷霆手段,何以安定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