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漠浩瀚的意志降臨的剎那,整個長安城的時間仿佛被無形的手驟然掐停。
翻飛的落葉凝固在半空,百姓驚恐的表情僵在臉上。
就連空中那磅礴對撞的圣威與輪回之力,驟然一滯,變得遲滯而晦澀。
“道祖法旨!”
不知是哪位隱匿在虛空中的大能失聲驚呼,聲音里充滿了難以置信的敬畏。
玉帝猛地從凌霄寶殿的龍椅上站起身,冕旒劇烈晃動,眼中盡是驚駭。
他身旁的太上老君手中拂塵無風(fēng)自動,白眉下的雙眸第一次露出如此凝重之色。
九天之上,并無具體形象顯現(xiàn),唯有那淡漠到極致、卻又威嚴(yán)到極致的意志籠罩。
它沒有偏向任何一方,只是存在,便讓萬物噤聲,讓法則俯首。
接引圣人抬起的、蘊(yùn)含無盡佛光的手掌緩緩放下,周身澎湃的圣威如潮水般收斂。
那張悲苦的臉上看不出喜怒,唯有眼底深處掠過一絲極深的忌憚。
他朝著虛空微微頷首,算是行禮。
幽冥血海方向,那翻騰的輪回之力也悄然平息,后土娘娘的氣息如退潮般隱去,不再有絲毫波動。
圣人之爭,竟因這道意志的降臨而瞬間偃旗息鼓!
然而,那道意志并未理會接引,也未看向幽冥。
而是如同無形巨眼,緩緩“掃”過下方端坐佛壇之上的金蟬子。
金蟬子周身那純粹而玄奧的大乘佛光,在這意志的“注視”下,竟微微波動起來。
口中即將吐出的、更驚世駭俗的佛法真被硬生生堵了回去,臉色一白,身形晃了晃。
但他依舊倔強(qiáng)地昂著頭,目光清澈而堅定,直視那無形無質(zhì)、卻威壓萬古的意志源頭,毫不退縮。
短暫的死寂后,一道平淡卻不容置疑的聲音,直接在在場每一位大能、每一位生靈的神魂深處響起,無分強(qiáng)弱,皆清晰可聞:
“西行取經(jīng),乃天道定數(shù)。”
“金蟬子,汝十世修行,當(dāng)明因果,承劫難,助佛法東傳,此乃汝之宿命,亦是汝之功德。”
聲音淡漠,沒有絲毫情緒,卻如同天道法則本身,帶著無可辯駁的強(qiáng)制性。
“然,”
那聲音微頓,繼續(xù)響起,
“佛法精義,自有緣法,非強(qiáng)求可得,亦非一可蔽。”
這話聽起來模棱兩可,卻讓如來和接引的臉色更加難看。
這既是承認(rèn)了金蟬子所悟或許有其道理,卻又強(qiáng)行掐斷了其廣泛傳播的可能,更將其重新歸到了西游一事上!
“長安之事,到此為止。”
最后一句,如同最終審判,為這場突如其來的風(fēng)波畫上了休止符。
沒有懲罰,沒有偏袒,只是以絕對的力量,將脫軌的一切強(qiáng)行扳回它既定的軌道。
話音落下的瞬間,籠罩長安城的浩瀚意志如它出現(xiàn)時一般,悄無聲息地散去。
凝固的時間重新開始流動,落葉飄下,百姓恢復(fù)呼吸,但那股令人窒息的威壓感卻久久不散。
如來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驚怒與那一絲不甘,金色佛面重新恢復(fù)寶相莊嚴(yán)。
他知道,道祖現(xiàn)身干預(yù),今日之事已不可為。
再糾纏下去,恐生更大的變數(shù)。
他深深看了一眼下方臉色蒼白的金蟬子,目光復(fù)雜,最終化為冰冷的淡漠。
“謹(jǐn)遵道祖法旨。”
如來宏大的聲音響起,傳遍四方,
“金蟬子,爾且于金山寺靜思已過,待時辰一到,自有人引你西行。”
說罷,他袖袍一拂,九品蓮臺綻放光華,載著他轉(zhuǎn)身便走,竟是不再多看長安城一眼。
“回靈山!”
觀音、文殊、普賢等菩薩羅漢面面相覷。
雖他們心有不甘,卻也不敢有違,連忙駕起佛光,緊隨如來而去。
那浩瀚佛光來得快,去得也快,轉(zhuǎn)眼間便消失在西天天際。
接引圣人默立片刻,目光似無意般掃過靈山方向,又瞥了一眼幽冥。
最終化作一聲若有若無的嘆息,身形漸漸淡去,消失在原地。
彌勒佛臉上那標(biāo)志性的笑容似乎僵硬了一瞬,他摸了摸肚皮,破損的布袋微微晃動,也駕起佛光離去。
籠罩長安的圣威與輪回之力徹底消散,只留下滿城驚魂未定的凡人與暗中窺探心思各異的各方大能。
以及,佛壇之上,那個孤零零的白衣僧人。
金蟬子緩緩閉上雙眼,雙手合十,低聲誦念了一句佛號。
無人知曉他此刻心中所想。
那曾沖霄而起、欲要宣講大乘真諦的佛光金蓮早已隱去。
人族氣運(yùn)所化的金龍也早已重新沉入地脈。
一場足以顛覆三界格局的滔天巨浪,竟就以這樣一種近乎虎頭蛇尾的方式,被強(qiáng)行壓了下去。
但所有暗中觀察的存在都明白,有些東西,一旦破了土,就再難徹底埋回去了。
裂痕已然產(chǎn)生,只待下一次風(fēng)起時。
長安城漸漸恢復(fù)了往日的喧囂,仿佛方才都只是一場幻夢。
唯有金山寺內(nèi)的金蟬子,指尖悄然捻動,一縷微不可察的、迥異于靈山的佛光稍縱即逝。
他抬眼望天,目光深邃。
嘴角,似乎勾起了一抹笑意。
他自然知曉天道定數(shù),也猜到了鴻鈞道祖定然會出手。
但沒想到,鴻鈞道祖的態(tài)度實(shí)在是奇怪。
甚至似乎有想打壓佛門的意思?
畢竟,鴻鈞道祖的話,可沒有否認(rèn)他的大乘佛法啊。
而此時,幽冥血海深處。
孫悟空收斂周身氣息,混沌魔猿本源如潮水般緩緩平復(fù)。
他金睛之中仍殘留著一絲驚悸。
方才那道自九天降臨的淡漠意志,幾乎穿透層層血海,直抵他元神最深處。
即便有混沌魔猿本源遮掩,在那等存在面前,也如同虛設(shè)。
“鴻鈞道祖”
孫悟空低聲喃喃,臉上難得露出凝重之色。
他清晰地感覺到,那道意志在掃過長安城后,曾若有似無地在他藏身之處停頓了一瞬。
雖只有一瞬,卻讓他渾身猴毛倒豎,仿佛被徹底看透。
但,也僅此而已。
那道意志并未降下任何懲戒,甚至沒有絲毫干涉,便如潮水般退去。
“嘿嘿”
思索片刻后,孫悟空忽然咧嘴一笑,眼中金光閃爍,驚悸之色盡去。
“看來俺老孫這‘變數(shù)’,道祖老人家是默許了!”
他心念電轉(zhuǎn),瞬間明悟關(guān)竅。
鴻鈞道祖以身合道,便是天道化身,最重平衡。
佛門大興雖是天道定數(shù),但誰沒有私信?
而且本來讓佛門大興,就是因?yàn)楫?dāng)初羅睺以誅仙劍陣引爆西方靈脈。
這莫大的因果,最終化作如今的量劫,從而補(bǔ)償西方。
可佛門前身是西方教,但在封神過后,西方教叛出鴻鈞道祖的玄門,改為佛門。
若是依舊在玄門之中,鴻鈞道祖自然高興,畢竟佛門氣運(yùn)增加,那么玄門氣運(yùn)也會增加。
但恰恰叛出佛門。
鴻鈞道祖不阻止都是好的了。
更何況,道祖本就是混沌魔神出身,雖在開天量劫中重傷,于洪荒重修并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