驛站西墻外支起三根木樁,兩頭剮凈的野豬倒吊著,豬血淅淅瀝瀝灌滿了地上的陶盆。
    濃烈的血腥氣被朔風卷著,瘋狂灌向流放犯人的窩棚群。
    灶房窗隙漏出點微光,恰好能看清墻外掛著野豬的那片雪地。
    沈桃桃蜷在驛站灶房的草垛后,被謝云景半摟在懷里,眼皮沉得直打架。
    身側的謝云景閉目調息,滾燙的體溫透過狼皮襖傳過來,在寒夜里灼得人發(fā)慌。
    雪層下突然傳來極輕微的“咯吱”聲。
    謝云景的手如鐵鉗般瞬間鎖住沈桃桃的腰。
    黑暗中,他那雙眼睛猛地睜開,銳利得像鷹隼盯死了獵物的咽喉。
    一個黑影佝僂著腰,如鬼魅般從窩棚群里鉆出。
    那人懷里捧著個瓷瓶,腳步又快又輕,留在雪地上的痕跡,淺得幾乎看不見。
    黑影徑直摸到吊著的野豬旁,竟不碰那血淋淋的豬肉,反而俯身要將瓷瓶里的東西灑進盛滿豬血的盆子里。
    “毒下到豬血里,人人有份,好個心思縝密的老鬼。”謝云景齒縫溢出的寒氣噴在沈桃桃臉上。
    話音未落,黑影猛一抬頭,渾濁的老眼竟直勾勾射向灶房縫隙。
    同時,沈桃桃也看清了她的臉。
    是王婆。
    那個整日在廚房幫廚,見誰都賠笑臉的老婦人。
    此刻她臉上哪還有半分怯懦,溝壑縱深的皺臉扭曲得像雪夜山鬼,枯爪猛地舉起瓷瓶。
    “攔住她,她要服毒!”沈桃桃大聲喊出。
    “呼——”勁猛的狂風驟然撲臉,一道閃電般的身影從雪地里飛射而出——是提早埋伏在那的謝二,只見他刀光一閃,朝王婆的手臂斜挑上去。
    “噗嗤!”血肉被利刃劃開的聲音響起。
    王婆枯瘦的手臂像破草袋子般被挑上半空,猩紅的血在雪地上潑出丈長的熱瀑。
    那手臂上竟還戴著一個鎏金的鐲子,上面赫然印著云鶴宮紋,這是云貴妃宮里人才有的徽記。
    “噠”殘破的手臂落下,震碎了王婆緊攥著的瓷瓶。
    藍瑩瑩的粉末潑灑在溫熱血泊上,發(fā)出恐怖的“滋啦”聲。
    沈桃桃腳底發(fā)軟,血腥氣直沖喉頭。
    謝云景的手仍鎖在她的腰上,灼燙的吐息噴在她被冷汗浸透的額發(fā)上,“原來是貴妃宮里的嬤嬤。”
    三十年前的慘白骨嘯猶在風雪中回蕩。
    而這新的一場餓鬼道上的廝殺,才剛剛露出第一副嗜血的獠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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