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戀……戀愛腦?”張尋的臉像塊熱黏糕似的貼了過來。
    沈桃桃眼前一暗,謝云景那手“砰”地一下掃開張尋,力道大得讓張尋一個趔趄,差點一頭栽下凳子。
    “哎喲喂!”張尋哀嚎著穩住身形,還沒等他炸毛控訴,就眼睜睜看著自家主子那只骨節分明的手攥住了沈桃桃的手腕,徑直往他的懷里一帶。
    沈桃桃幾乎是半跌過去,鼻尖堪堪撞上他硬邦邦的胸肌,一股清洌松木味兒劈頭蓋臉罩下來。她人都懵了。
    謝云景卻不管她懵不懵,那張覆著寒冰的俊臉俯低了些,深不見底的黑眸牢牢鎖著她,“說清楚。”
    三個字,砸在沈桃桃頭頂,凍得她后脖頸一激靈,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壓迫感,“什么是,戀愛腦?”
    沈桃桃被他圈在懷里,艱難地仰起臉,對上那雙不依不饒的寒眸。
    她的眼珠子飛快地轉了兩圈,干巴巴地開口,聲音有點發飄:“嗐,就……就是……就是好男人的意思。”
    “對,特別好,特別靠譜,特別……呃……重情義。”她搜腸刮肚,把能想到的“正面”的詞兒一股腦兒往上堆。
    “好男人?”謝云景的眉梢動了一下,手上的力道也松了許多。
    沈桃桃抓住這來之不易的喘息機會,手腕靈活得像泥鰍,嗖地抽出來。
    臉上那點“雞賊”立刻無縫切換成了閃閃發光的“宏偉藍圖”。
    她反手“唰啦”一聲抖開一直掖在懷里的圖紙。
    “甭管啥腦了,看看這個,”沈桃桃的眼睛亮得能點燈,把圖紙一把拍到桌子上,“不僅要蓋繡房,還要蓋樓房。”
    那圖紙在桌案上攤開,線條縱橫交錯,方方正正得像用尺子量出來的。
    一根根柱子上標著從來沒聽過的“阿拉伯數字”,還有一個個分隔開的小方塊,上面清晰地寫著“廚房”、“臥室”、“洗手間”……每個小方塊里,還有更細致的小格子。
    最扎眼的,是圖中央那棟拔地而起的大盒子。足足標著五層,每一層都被清晰地切割成幾戶,圖側還用小字注解著:“幾層,一戶,面積二百平,內分隔室……帶明衛……大陽臺。”
    “這啥玩意兒?”張尋伸著脖子瞅,眼珠子差點瞪出來,“盒子摞這么高能住人?不得摔稀碎啊。”
    沈桃桃一巴掌拍在圖紙中央那個大盒子上,聲音脆亮,“樓房,這叫樓房,水泥建的,硬著呢,比現在的木屋結實一百倍。”她手指點著那分割的小方塊,“而且冬天還不用自己吭哧吭哧燒灶坑凍得跟三孫子似的。”
    她猛地拔高音調,帶著橫掃一切的氣勢:“開春雪一化,就打地基,蓋樓房,集中供暖,管道鋪通,燒一處熱一片,家家都熱乎。”
    “啥?”
    “自己不用燒火就能熱乎?”
    “住高樓,那不是神仙日子啊。”
    “樓……樓上住五層?那不得站房頂摸云彩了。”
    聽到的人瞬間炸開了鍋,無數腦袋擠過來圍向那張圖紙,眼睛里的亮光,好像把寧古塔灰暗的天空都照亮了。
    “還有,”沈桃桃的聲音穿透嗡嗡的議論,又砸下一個炸彈,手指指向圖紙上另一個標記,“建醫院,真正的大醫院,不是陸太醫家的小木屋,看病的,住院的,接生的,通通都有地兒。”
    “接生的?不在家生了,在這叫啥……醫院生啊?”人群里有婦人驚訝出聲。
    “對,女人生孩子就是闖鬼門關,在家生太危險,在生產前就要住進醫院,由專門的產科大夫負責接生,最大程度上去保證產婦和胎兒的安全。”沈桃桃還給大家科普了在醫院生娃的好處。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將信將疑。
    沈桃桃自動屏蔽了這些,反正醫院建成,第一個生孩子的是她二嫂,到時候,事實勝于雄辯。
    她清了清嗓子,接著說道:“醫院是能救命的地兒,到時候勢必缺人手。但凡家里有人認識字兒,甭管過去是老爺還是奴才,是掃地的丫頭還是端尿盆的小子。只要識字,就可以去陸太醫那兒參加考核,考過了,就能進醫院當差。”
    炸開的人群里又被狠狠攪了一下子!
    流放犯里不少過去就是大戶人家的管事、賬房、奶娘、陪房丫頭,甚至有些還曾官至五品。
    此刻,他們的呼吸都停滯了,黯淡的眼神被“識字”那兩個字忽地擦亮。
    識字在這絕望的苦寒之地,居然能換來這樣的活路。
    “不識字的也別急,”沈桃桃看到了另一部分人眼里的不安,立刻補上,“我們還會建學堂,請夫子。管他七老八十還是小蘿卜頭,下了工,只要還有口氣兒,都給我去學堂上課,全民識字,能看藥方子,能看賬本,就有職位晉升的機會,能賺到更多的工分。”
    “呼哧……呼哧,”食堂里粗重的喘息聲此起彼伏,像一群餓極了的狼看到了獵物。
    “干!我干!”
    “我認識字,我從前是賬房,我去考。”
    “我下工就去學堂。”
    “俺……俺要學認字。”
    一股前所未有的干勁兒,幾乎要把食堂的屋頂頂翻。
    那圖中央氣勢磅礴的五層“大盒子”在眾人眼中,早已不再是簡單的線條,而是他們改變命運的通天梯。
    “沈、沈姑-->>娘,”一個胡子拉碴、眼窩深陷的漢子擠到最前面,聲音因為激動而發顫,手指哆嗦著指向圖紙上那些分割的“小方塊”,“這……這樓房建成……咋分啊?咱……咱這群流放犯能配住?”
    這個問題像一盆冷水,瞬間澆熄了不少人眼中的熱焰。
    是啊,這神仙般的房子,怕不是給官老爺們留的吧。
    沈桃桃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語氣鏗鏘:“不看身份,只看工分。工分攢夠一萬,就有資格提申請,工分越多,挑的位置越高。我跟你們說這樓房越高越好,五樓陽臺可是能看見日出的。樓房能者居之,選房公平公正公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