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京,鎮北王府。
深冬的寒風凜冽刺骨,王府內外卻是一片火樹銀花,張燈結彩,喜慶的喧囂驅散了冬夜的寒意。
玄色蟠龍燈籠高懸門楫,朱漆大門貼滿鎏金雙喜字,府內回廊庭院,處處懸掛著大紅綢緞宮燈,映照著積雪,折射出暖融的光暈。
空氣中彌漫著濃郁的酒香、脂粉香、以及鞭炮燃盡后的硝煙氣息。今日,是鎮北王林臻迎娶秦國玉華公主為平妃的大喜之日。
麟德殿內,賓客滿座,觥籌交錯,喧囂鼎沸。
王公貴族、文武百官、各國使節,齊聚一堂,恭賀之聲不絕于耳。
林臻一身玄色蟠龍吉服,身披同色貂裘大氅,身姿挺拔如松,立于主位之上,接受著眾人的敬酒與恭賀。
他面色沉靜,深邃的眼眸在滿堂燈火下,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疏離與疲憊。
酒過三巡,饒是他內力深厚,也架不住一波又一波的敬酒。
烈酒入喉,化作一股灼熱,在四肢百骸間蔓延,沖淡了平日的冷峻,眉宇間染上了一層朦朧的醉意。
“王爺大喜啊!再飲一杯!”兵部尚書趙武滿面紅光,端著酒杯上前。
“賀喜王爺納得秦國明珠!”戶部尚書張衡緊隨其后。
“殿下海量!再飲!”眾人附和。
林臻來者不拒,舉杯痛飲。
辛辣的酒液滑入喉中,燒灼著胃腑,也模糊著眼前的景象。
喧囂的人聲、晃動的燈火、一張張或真誠或諂媚的笑臉,在他眼中漸漸變得模糊不清。
唯有內心深處,一絲難以喻的煩躁與沉重,如同水底的暗礁,在酒精的浪潮下若隱若現。
這場大婚,是政治的延續,是盟約的象征,是北疆棋局落下的最后一子。
然對于玉華公主那個帶著火鳳凰面具、眼神清冽如刀的秦地明珠,他心中并無半分新婚的喜悅,只有一種如同面對棘手軍務般的復雜與審慎。
夜色漸深,賓客盡歡,陸續散去。
喧囂褪去,王府重歸寂靜,唯余廊下宮燈在寒風中搖曳,投下斑駁的光影。
林臻在親衛的攙扶下,腳步略顯虛浮,走向位于王府東側深處、特意為玉華公主新建的“棲凰苑”。
棲凰苑內,紅燭高燃,暖香浮動。
大紅的喜字貼滿窗欞,龍鳳喜燭在精致的燭臺上靜靜燃燒,流下滾燙的燭淚。
空氣中彌漫著濃郁的百合與玫瑰混合的香氣,甜膩得有些醉人。
寬大的紫檀木雕花拔步床上,鋪著大紅的錦被,繡著龍鳳呈祥的圖案。
玉華公主端坐于床沿,一身繁復華麗的大紅嫁衣,金線繡制的鳳凰圖騰在燭光下熠熠生輝,裙擺逶迤鋪開,如同盛放的血色牡丹。
她頭上,依舊蓋著那方象征喜慶卻也將她與外界隔絕的大紅龍鳳蓋頭。
門被推開,帶著一身濃郁酒氣的林臻,在親衛的攙扶下步入新房。
親衛躬身退下,輕輕帶上房門。屋內,只剩下兩人。
燭火噼啪作響,空氣仿佛凝固。
林臻踉蹌幾步,走到床前。
濃烈的酒氣混合著他身上特有的清冽松木氣息,撲面而來。
他站定,目光落在那一方紋絲不動的紅蓋頭上,深邃的眼眸中,醉意與銳利交織。
“公主,”他聲音低沉沙啞,帶著濃重的酒氣,“久等了。”
蓋頭下,玉華公主的身體似乎微微繃緊,但依舊沉默,如同冰冷的雕塑。
林臻伸出手,指尖帶著灼熱的酒意,探向那方紅蓋頭。
就在指尖即將觸碰到蓋頭邊緣的瞬間——
“別碰我!”一聲清冽如冰泉、帶著毫不掩飾的抗拒與冷意的聲音,從蓋頭下驟然響起。
林臻的手,停在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