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市刑場的血腥氣尚未散盡,帝京的天空卻已籠罩上另一層更為凝重的陰霾。
南楚“黑水臺”資助秦國舊部行刺鎮北王的消息,如同投入滾油的火星,瞬間點燃了整個大乾朝廷的怒火。
紫宸殿的肅殺之氣尚未平息,一封來自南楚的國書,卻如同挑釁的巴掌,狠狠扇在了大乾君臣的臉上。
國書以極其傲慢的語氣送達。
南楚新君楚霸天在國書中,非但對“黑水臺”資助刺客一事矢口否認,反誣大乾“栽贓陷害”、“蓄意挑釁”。
更令人發指的是,國書末尾竟公然宣稱:“聞貴國世子遇刺受驚,深表遺憾,然此乃天意昭昭,望貴國謹守本分,莫要再行不義否則天威降臨悔之晚矣!”
“放肆!”慕容嫣將國書狠狠摔在御案之上,清麗的臉上寒霜密布,鳳眸中怒火燃燒,“南楚欺人太甚!”
“陛下息怒。”兵部尚書趙武枯瘦的臉上刀疤猙獰,眼中兇光爆射,“南楚小丑跳梁自取滅亡!請陛下下旨臣愿為先鋒踏平金陵!”
“趙尚書稍安勿躁。”戶部尚書張衡面色凝重,“南楚此舉意在激怒我國引我出兵彼時彼可以逸待勞或勾結他國趁虛而入不可不防。”
“張尚書所有理。”新任吏部尚書陸文淵接口道,“然南楚如此猖狂若不施以雷霆何以彰顯國威?何以震懾宵小?”
殿內群臣議論紛紛,主戰主和,爭執不下。
所有人的目光,最終都落在了御階之下,那個始終沉默的玄色身影上。
林臻緩緩起身,玄色蟠龍常服在殿內燭火下泛著冷硬的光澤。
他神色平靜無波,深邃的眼眸掃過群臣,最終落在御座之上。
“南楚所求無非一戰。”林臻聲音低沉,卻字字清晰,穿透殿內的嘈雜,“其資助刺客行刺本王是實。其國書挑釁是實。其勾結外邦亦是實。”
他頓了頓,聲音轉冷:“然此時非決戰之機。”
“夫君之意,”慕容嫣鳳眸微凝。
“北疆初定秦國新附百廢待興。”林臻道,“南楚雖內斗然水軍強盛據守長江天險若倉促決戰勝負難料徒耗國力。”
“那難道就忍氣吞聲?”趙武不甘道。
“忍?”林臻嘴角勾起一絲冰冷的弧度,“本王字典無此一字。”
他目光如電,掃視群臣:“南楚既敢伸手便剁了他的爪子!”
“其一,”林臻聲音沉穩,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著令江南水師提督即日起封鎖長江入海口,凡懸掛南楚旗幟船只一律扣押,貨物充公,人員收押,斷其海上貿易命脈!”
“其二,”他繼續道,“令荊州襄陽守將即日起陳兵江畔,操練水軍演練登陸,每日擂鼓鳴炮示以兵威,令南楚沿江守軍寢食難安!”
“其三,”林臻眼中寒光一閃,“著都察院繡衣衛即日起徹查境內所有南楚商行會館,凡有通敵嫌疑者一律抄沒家產,主犯斬立決,從犯流放三千里,將其在我大乾境內之暗樁眼線連根拔起!”
“其四,”他聲音轉沉,“傳訊南疆苗王及西南諸部,許以重利,令其襲擾南楚后方糧道牽制其兵力!”
“其五,”林臻最后看向慕容嫣,“請陛下下旨斥責南楚背信棄義,資助刺客行刺親王,挑釁天朝!責令其交出黑水臺主謀及涉案人員賠償損失白銀五百萬兩,限期一月,逾期則視同宣戰!”
“好!”慕容嫣鳳眸一亮,拍案而起,“夫君此策甚善!步步緊逼層層施壓既彰顯天威又不貿然開啟全面戰端!著令各部即刻執行!”
“臣等遵旨!”群臣齊聲領命,殿內肅殺之氣更盛。
王府“棲凰苑”。
暖閣內,燭火搖曳。
玉華公主一身素白常服,靜坐于書案前。
案上,攤開著一卷書,她卻久久未曾翻動一頁。
窗外,寒風呼嘯,卷起地上的積雪,發出嗚咽般的聲響。
她臉上,那半張赤金火鳳凰面具在燭光下閃爍著冰冷的光澤。
面具下,那只未被遮掩的左眸,清澈依舊,卻如同冰封的湖面,沉寂無波。
西市刑場的血腥,秦國舊部的覆滅,如同沉重的枷鎖,壓在她的心頭。
南楚的挑釁,大乾的雷霆反擊,更是讓她身處風暴中心,如履薄冰。
“公主”心腹侍女輕步走入,聲音帶著一絲惶恐,“外面傳瘋了,說王爺下令封鎖長江,扣押南楚船只,陳兵江畔,要打仗了。”
玉華公主指尖微顫,依舊沉默。
“還有,”侍女聲音更低,“聽說都察院和繡衣衛正在滿城抓人,好多和南楚有來往的商行都被抄了,人也被抓走了。”
玉華公主緩緩抬起手,指尖輕輕拂過冰冷的火鳳凰面具。
面具邊緣,那冰冷的金屬觸感,讓她紛亂的心緒稍稍平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