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來干什么?”他緩緩走到近前,不動聲色地和沈長安相對而立。
沈長安躬身抱拳行禮:“請皇上恕臣僭越,臣不放心江美人,想知道她情況如何?”
“她沒事,龍胎也沒事,別的就不勞你操心了。”祁讓簡潔又生硬地回答。
“多謝皇上告知。”沈長安向他道謝,隱忍又克制地說道,“按理臣不該過問皇上的家事,可當日在承天殿,皇上答應臣要好好待她,不再讓她受半分委屈,這才幾天,她就險些喪命。”
祁讓瞬間冷下臉,眼底泛起凜凜殺意:“沈長安,你是在質問朕嗎?”
“臣不敢!”沈長安不卑不亢道,“臣一生重諾,以為皇上也和臣一樣。”
祁讓一口氣堵在胸口,人也到了忍耐的極限。
“朕現在不想和你說話,你也別來招惹朕,具體情況朕會讓徐清盞告訴你。”
他黑沉著臉,冷冷丟下一句話,越過沈長安,大步進了乾清門。
沈長安沒有糾纏,站在門外,看著祁讓的背影穿過殿前廣場,再沿著漢白玉的臺階往正殿而去。
直到那一襲明黃影影綽綽進了大殿,再也看不見,他才收回視線,轉過身,沿著空曠的宮道往宮門處走去。
去年冬天,就是在這條宮道上,晚余以新晉采女的身份送他遠赴西北。
那時他怕她會想不開,就和她說,讓她不管怎樣都要好好活著,活著等他回來。
而今,他得勝歸來,榮耀加身,從將軍變成了大將軍,卻還是護不住她。
他已經做到了一個臣子能做到的極限,只為了皇帝能對她好一點。
可還是不行。
他的信念不禁又開始動搖,這樣的忠誠,究竟值不值得。
可是,忠君是刻在沈家世代骨血里的信念,這信念就像一根無形的繩索,牢不可破地束縛著他,輕易不能掙脫。
他的心被這兩種思想撕扯著,撕得鮮血淋漓也得不到一個確切的答案。
他渾渾噩噩地騎馬回到家,看到父母倚門張望的身影。
“長安,你可算回來了。”平西侯夫人迎上來拉住了他的手,“你一直不回來,我和你爹很擔心你。”
“擔心什么?”沈長安麻木地問。
平西侯夫人挽著他進了門,小聲道:“江美人的事我們都聽說了,好孩子,已經到了這個份上,你就撂開手吧,再這樣下去,你早晚會闖禍的。”
“所以呢?母親想我怎樣?”沈長安依舊麻木地問。
平西侯夫人說:“近來好些人家有意與咱們家結親,我和你爹從中挑選了幾個門當戶對的,你瞧著哪個好,抓緊時間把親事定下來,這樣我和你爹放心,皇上也會對你放心。”
“放心?”沈長安自嘲一笑,“原來我的終身大事,只是為了讓所有人放心嗎?”
“……”平西侯夫人被兒子問住,一時沒了語。
沈長安說:“我已經向皇上請旨,我的婚事由我自己做主,母親就歇了這心思吧!”
說罷抽出手,轉身出了門,從小廝手中奪過馬韁繩,翻身上馬。
平西侯跺著腳,提名點姓地叫他:“沈長安,你給老子站住!”
沈長安充耳不聞,打馬飛奔而去。
城西小巷深處的酒館還開著,十年如一日地供應著那幾樣單調的酒水和小菜,卻出奇的沒有倒閉。
沈長安走進去,掌柜的一眼就認出了他,笑著招呼他:“小郎君,有日子沒見了,今兒個怎么就你一人?”
是啊,明明說好不離不棄,生死相隨的三個人,怎么就剩他一個了呢?
他答不上來,要了酒,坐在角落里自斟自飲。
日頭漸漸西沉,酒館里的光線暗淡下來。
半醉半醒間,他隱約感覺身后站了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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