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流逝,傅語聽只覺得眼皮沉重得像灌了鉛,意識在混沌的淺眠里浮沉。
這一晚,她幾乎沒怎么真正睡著。
手機在床頭柜上持續(xù)地震動,嗡嗡聲執(zhí)著地鉆進她的耳膜,不知響了多久,終于把她從昏沉的邊緣徹底拽回現(xiàn)實。
她費力地睜開眼,刺目的光線從窗簾縫隙透進來,昭示著時間已近下午。
視線先是模糊地落在病床上。
薄行洲靠坐在升起的床頭,腿上攤開著幾份文件,眉心微蹙,專注的神情沖淡了幾分病容的蒼白。
他似乎并未被手機鈴聲打擾,或者說,他選擇忽略外界的一切干擾。
傅語聽的目光這才移向自己那部還在頑強震動的手機。
屏幕上,“陸景”的名字不斷閃爍,后面跟著一串未接來電的紅色數(shù)字。
她下意識地又看了一眼薄行洲。
傅語聽深吸一口氣,按下了接聽鍵,同時掀開身上的薄毯,起身走向病房外安靜的走廊。
有些事情該清算一下了。
“喂,景。”她的聲音帶著剛睡醒的沙啞和刻意維持的平靜。
“語聽?”陸景的聲音透過聽筒傳來,聽不出明顯的怒意,反而有種刻意放緩的溫和,但這反而讓傅語聽更加警惕:“終于肯接電話了?去哪兒了?我很擔心你。”
傅語聽嘴角微勾:“手機后來也沒電了,剛充上。”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
接著,陸景的聲音再次響起,依舊是那副溫文爾雅的腔調,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沒事就好。晚上回陸家吃飯,有重要的事情要談。”
“知道了。”傅語聽垂下眼簾,眼神深不見底,低聲應道。
她轉身,輕輕推開病房門。薄行洲依舊維持著看文件的姿勢,仿佛剛才什么都沒發(fā)生。
傅語聽淡淡的說道:“晚上我有點事。”
薄行洲翻動文件的手指頓了一下,隨即又恢復如常,只是那深邃的眼眸深處,掠過一絲難以察覺的暗芒。
他沒說什么,只是“嗯”了一聲。
————
黑色轎車緩緩駛離醫(yī)院,將薄行洲和那片寂靜的病房拋在身后。
傅語聽靠在椅背上,窗外飛逝的街景映在她略顯蒼白的臉上,那雙總是沉靜的眸子里,此刻卻翻涌著冰冷的暗流。
既然要玩,我就陪你們玩玩。
車子在陸家氣派恢弘的雕花鐵門前停下。傅語聽深吸一口氣,推開車門,臉上已掛起無可挑剔的、屬于“陸景未婚妻”的溫婉笑容,眼神卻沉靜如深潭,不見波瀾。
步入燈火通明的大廳,陸景立刻迎了上來,比平時更加殷勤體貼,自然地接過她的手包,語氣溫柔得能滴出水來:
“聽聽,路上辛苦了。臉色不太好,昨晚沒休息好?”
那關切的眼神仿佛能穿透人心,帶著審視的意味。
“還好,處理點私事。”傅語聽不著痕跡地抽回手,聲音輕柔,卻帶著疏離的屏障。
陸燁也笑容可掬地走過來:“傅丫頭來了,快坐快坐。年輕人有自己空間是好事,但也別太勞累。”
話語看似開明,實則敲打,提醒著她“陸家準兒媳”的身份和責任。
“叫你們過來,是討論你們的婚事。”陸燁拿起茶杯,語氣平淡得像在談論天氣,“我看日子了,下個月初八就是個頂好的黃道吉日。不如,就直接把婚禮辦了。”
“轟——”
傅語聽只覺得腦子里有什么東西炸開了!
下個月初八?
直接辦婚禮?
這根本不是商量,是赤裸裸的宣告!
是陸家不容置疑的命令!
她猛地抬頭看向陸燁,對方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里沒有任何商量的余地,只有掌控一切的篤定。
徐茜看向傅語聽,眼神充滿了毫不掩飾的、幾乎要燃燒起來的妒忌和怨恨。
“叔叔!”徐茜幾乎是尖叫著喊出來,臉上那點“大嫂”的得意瞬間被嫉妒和憤怒取代得無影無蹤。
傅語聽要嫁進陸家了?
還是以如此倉促卻隆重的方式?
憑什么?!
她跟了陸景那么久,陸家給過她什么像樣的名分?!
強烈的落差感讓她瞬間失去了理智,意識到自己有點過激,她馬上恢復甜膩的模樣:“姐姐應該還沒做好準備……”
“徐小姐!”陸燁猛地沉聲喝道,聲音不大,卻帶著雷霆般的威壓,他那雙銳利的眼睛冷冷掃過蘇欲,帶著毫不掩飾的警告,“陸家的家事,還輪不到你置喙!”
徐茜被那眼神懾住,像被掐住脖子的鴨子,后面的話硬生生卡在喉嚨里,臉憋得通紅,胸口劇烈起伏,只能用怨毒得幾乎要滴血的眼睛死死瞪著傅語聽。
徐茜抬頭向陸景投去委屈的眼神,可偏偏這一次他沒有看他,金絲眼眶下一片平靜。
她放在桌下的手用力攥緊,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用疼痛來保持清醒和冷靜。
她不能在這里失態(tài),更不能直接頂撞陸燁。
但讓她就這樣接受?絕無可能!
陸景以為就想這樣拋下她?
做夢!
傅語聽看著這房間里面的各色人的“演技”不由感嘆自己以前是有多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