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行洲看著她。
她穿著黑色的裙子,素面朝天,臉色蒼白,眼神里帶著一種近乎悲壯的平靜和深藏的哀傷。
他沒有再阻攔,只是沉默了幾秒。
陽光落在他深邃的眼眸里,卻讓人看不清任何具體的情緒,只有一片沉靜的、如同古井般的幽深。
然后,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帶來無形的壓迫感,聲音依舊平穩無波:
“我讓司機送你去。”
傅語聽沒有拒絕,也沒有道謝。
她只是微微頷首,拉開門走了出去。
————
南山墓園,陽光熾烈得刺眼,如同夢里那場吞噬一切的大火,將青石板路曬得滾燙。
傅語聽獨自站在空白墓碑前,獻上白菊。
身體尚未完全恢復,站了許久,加上情緒的劇烈波動,一陣強烈的眩暈猛地襲來。
眼前瞬間發黑,腳下的土地仿佛在旋轉,她身體不受控制地晃了晃,踉蹌著就要向后倒去!
“小心!”
一個低沉而熟悉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在她身后響起。
緊接著,一只堅實有力的手臂如同最可靠的屏障,穩穩地、及時地扶住了她搖搖欲墜的身體。
是薄行洲。
他并沒有像說的那樣只派司機。
他竟然親自跟來了。
一直就在不遠處,沉默地守著她?
傅語聽靠在他堅實的手臂上,眩暈感還未完全散去,眼前依舊是模糊的光斑。
她能感受到他手臂傳來的、不容置疑的力量和屬于他的體溫。
那股清冽的氣息再次將她籠罩,帶著一種奇異的安定力量,讓她瀕臨崩潰的身體和情緒,找到了一個短暫的、虛弱的支點。
“你……”她想問,你為什么在這里?
但虛弱的身體和翻涌的情緒讓她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
薄行洲沒有回答她的疑問。
他甚至沒有看她。
他的目光沉沉地落在空白墓碑上,眼神復雜難辨,有沉重,有審視,或許……還有一絲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深藏的敬意?
他扶著傅語聽,讓她靠在自己身上,支撐著她幾乎虛脫的身體。
他的動作帶著一種不容抗拒的強勢,卻又在強勢中透著一絲難以喻的小心翼翼,仿佛她是一件易碎的珍寶。
傅語聽沒有再掙扎。
身體和心理的雙重疲憊如同潮水般將她淹沒,她太累了。
高燒讓她還沒恢復,頭痛欲裂。
薄行洲直接抱起她往車內走去,她輕的離譜,毫不費勁。
她似乎還在懷里想掙扎,想再看一眼那個漸漸模糊的墓碑。
薄行洲輕拍她的背,安撫著她,有力的節拍對現在的傅語聽來說就跟催眠曲一樣。
她直接昏死在了薄行洲的懷抱里。
黑色的轎車平穩地行駛在回程的路上,車窗隔絕了外面刺目的陽光和墓園殘留的肅殺氣息。
車內,空調溫度適宜,卻驅不散那份沉甸甸的寂靜。
傅語聽靠在真皮座椅上,閉著眼睛,臉色依舊蒼白得近乎透明,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陰影,隨著呼吸微微顫動。
墓園里的情緒崩潰和身體的虛弱,讓她此刻陷入了半昏睡的狀態。
她整個人顯得格外脆弱,像一片隨時會被風吹散的羽毛。
就在這時,傅語聽在睡夢中似乎極其不安地動了動,蒼白的嘴唇無聲地翕動了一下,極其微弱地吐出兩個字:
“哥哥……”
聲音輕若蚊吶,幾乎被車內的靜音系統完全吞噬,卻像一顆投入平靜湖面的石子,精準地落入了薄行洲異常敏銳的耳中。
哥哥?
她在叫誰?
薄行洲的眉心幾不可察地蹙緊。
那個空白墓碑。
一座沒有名字、沒有照片、甚至沒有任何多余裝飾的墓碑。
只有冰冷的石頭本身,沉默地矗立在陽光下,像一個被遺忘的秘密。
所有的一切都交織在一起,形成了一張巨大的、充滿謎團的網,將薄行洲牢牢困住,也讓他這個自詡掌控一切的人,第一次感到了失控的煩躁和一種深沉的無力感。
他必須知道!
他必須知道那個空白墓碑下是誰!
必須知道她口中那個“哥哥”是誰!
薄行洲的眼神瞬間變得冰冷而銳利,如同出鞘的寒刃。
他不再看身邊沉睡的女人,而是動作迅捷卻無聲地拿出了手機。
他直接撥通了蘇寒的號碼。
電話幾乎在響鈴的瞬間就被接通,蘇寒冷靜干練的聲音傳來:“薄總。”
“是我。”薄行洲的聲音壓得很低,確保不會驚醒身邊的人,但每一個字都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和一種深沉的、令人膽寒的探究欲,“查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