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家的馬車還未抵達家門口,身后追來幾匹馬攔住了馬車,驟然停下,邢夫人皺起眉頭。
撩起簾子看見了云和郡主的貼身丫鬟下了馬,疾步來到跟前:“刑夫人,郡主要我托句話,二少夫人這一胎是二少爺極看重了,可千萬別犯糊涂,于夫人向來瘋癲,不必理會,等孩子生下來,將來鎮王府就有小主子了……”
刑夫人強壓怒火,將簾子繼續撩起露出了里面,刑氏斜靠在馬車座位上,下半身的血染濕了衣裳,滴滴答答地順著流淌,小臉更是慘白如紙,一副痛苦模樣。
丫鬟倒吸口涼氣:“怎么會?”
看這副模樣丫鬟再沒見識也知道孩子沒了,丫鬟呼吸急促,瞪了一眼刑夫人:“夫人,這可是王府血脈,怎能說沒就沒了?”
被一個丫鬟質問,刑夫人冷笑:“我還想問你們呢,人從王府一出來就動了胎氣,突然下半身血流不止,罷了,你們將人帶回去吧。”
丫鬟一聽囂張氣焰立馬就沒了,鎮王已經放話孩子可以不必留,她是奉云和郡主的命令讓刑氏別想不開,如今孩子都沒了,多說無益,鬧到了鎮王面前,誰也別想好。
“掉頭!”邢夫人道。
“夫人!”丫鬟趕緊賠罪:“夫人,二少夫人現在血流不止,還是先回去找個大夫看看吧,奴婢打攪了。”
說罷,丫鬟轉身讓開了路。
刑夫人這才放下了簾子,反手握住了刑氏的手腕,身子都在顫抖,她慶幸自己做對了一回,在路上就讓刑氏服用了落子湯。
否則,這一胎還未必能輕易落下。
回了刑家大夫很快就來了,邢家來了不少人質問,都被邢夫人給攔住了;“有什么話日后再說也不遲,馨兒畢竟是王府嫡媳,王爺也未曾讓人休了,虧待了她,就是打王府的臉面,到時候追究起來,誰也得罪不起。”
這才將人都打發走了。
屋外漫天飛雪,寒氣逼人,刑夫人就站在廊下手里攥著個暖爐,心思飄遠,任誰說她都不同意讓女兒回王府。
“夫人,云和郡主來了。”
刑夫人眼皮跳了跳,越發不安,一抬頭只見云和郡主匆匆趕來,緊繃著小臉,雙眼還有怒火,經過邢夫人身邊時深吸口氣:“二嫂呢?二哥不放心,讓我來看看。”
“孩子沒了。”
“終究是我王府血脈,我和二嫂相處多日,二嫂都快五個月了,無異于在鬼門關走一遭,我不放心。”云和郡主面上多了幾分擔憂,站在屋外聽著里面傳來撕心裂肺的吼叫,眉心皺起,眉眼間劃過厲色,轉瞬即逝。
邢夫人似是想到了什么,勉強的扯了個嘴角,在前頭帶路,云和郡主見狀卻道;“就不必夫人作陪了,我和二嫂單獨聊聊。”
“郡主!”刑夫人深吸口氣,緩緩道:“馨兒現在痛的沒有理智,這個時候根本沒有理智,不如等孩子落地之后,讓馨兒休養一陣子再說也不遲?”
“不行!”云和郡主矢口否認,忽然意識到自己情緒太激動了,緩和道;“此事很重要,耽擱不得。”
云和郡主態度堅決,勢在必得,邢夫人也攔不住只好放人進去,不止如此,身后兩個丫鬟也要跟進去卻被攔住了:“郡主沒必要帶著兩個丫鬟進去吧?
奴才而已,還是背著點好。”
邢夫人指了指一旁的偏房:“來人,帶她們去偏房坐坐,茶水伺候。”
云和郡主見狀腳步一頓,張張嘴想要說什么,邢夫人已經朝著她看來了:“郡主怎么還不進去?”
無奈,云和郡主只好獨自進去。
邢夫人對著身邊丫鬟吩咐:“看住了那兩個丫鬟,不許她們進屋。”
“是。”
等了莫約一個時辰左右,云和郡主還沒有出來的跡象,邢夫人派人去請,沒一會兒丫鬟出來了,道:“郡主說要等著少夫人將孩子落下來才肯安心。”
邢夫人嘴角扯了個冷笑。
這一等就是四五個時辰,早已是深夜,云和郡主還沒有要走的意思,兩個丫鬟也被圈在了偏房。
“夫人,為何郡主不肯離開?”嬤嬤忍不住問。
邢夫人眉一挑:“沒有拿到想要的東西,自然不會離開。”
只可惜了,云和郡主注定是要落空了,她揉了揉眉心去了左邊偏房,派了丫鬟時時刻刻等著消息。
天剛蒙蒙亮,主屋子里的喊叫聲漸漸停歇,云和郡主仍沒有出門的樣子,
倒是丫鬟將一盆一盆浸染濕了的血衣,被褥拿了出來,又重新換上新的,院子里仿佛折騰著。
“人還沒走?”邢夫人問。
嬤嬤搖頭,實在是納悶,少夫人回來的時候什么都沒帶,何必眼巴巴的讓郡主等了一天一夜?
邢夫人聳肩也不急,讓她繼續等著。
直到上午,屋外下著鵝毛大雪,刑夫人這才慢悠悠的趕去了主院,云和郡主就坐在榻上,小臉陰沉且焦急,見著邢夫人來了,才站起身;“夫人,二嫂的胎兒為何遲遲不落?”
邢夫人故作驚訝:“你在等這個孩子?”
被質問后云和郡主面上有些不自然,抿了抿唇不知作何回應,邢夫人卻道:“什么孩子,不過是一團血肉罷了,郡主又何必……”
“那畢竟是我王府的血脈,又是二哥的第一個嫡子,自然是要好好安放的。”
看著云和郡主說得有鼻子有眼,要不是邢夫人早就知道了心思,險些就要被云和郡主給欺騙了。
邢夫人懊惱道:“我竟不知王府還有這樣的規矩,大師說,那孩子進不得家門,更入不了祖墳,需找個地方掩埋,將來能早些投胎轉世,所以,昨兒在路上我就派人將他給送去郊外找了個地方埋了。”
“什么?”云和郡主爆發出尖銳刺耳的聲音,她瞪眼:“昨日就落下來了?”
邢夫人被嚇了一跳,忐忑道:“這孩子倒也乖巧,沒舍得讓馨兒多遭罪,在馬車上就……”
云和郡主呼吸急促,恨不得拎著邢夫人的脖子質問幾次,她動了動唇,邢夫人卻率先開口:“東原的規矩倒是和咱們京城不同,郡主有心了。”
云和郡主已經聽不見邢夫人在說什么了,熬了一天一夜才知道真相,云和郡主又氣又急,偏還不能和邢夫人質-->>問,呼吸一緊道:“邢夫人,那終究是我王府血脈,我自是要將其好好安葬超度的,不知安葬在了何處?”
“郊外一片樹林,立了個碑。”
話落,云和郡主扭頭就走,推開門鋪面而來的寒風險些讓她站不穩,被風雪迷了眼。
人一走,榻上的刑氏睜開眼,她側目看向了刑夫人,滿眼都是質問。
刑夫人知道女兒有一肚子的疑問,環顧四周,讓丫鬟們都退出去,坐在了一旁:“你堂姨母曾去過苗疆,學過一陣子疆醫,一個多月前王爺帶著小王爺去寺里收魂,你姨母見過小王爺,猜測十有八九你的身子被人下過雙生蠱。”
“什么是雙生蠱?”
“子蠱以你腹中孩子為食,母蠱在小王爺體內,一蠱死,另外一個也活不成,僥幸活下來也是癡癡傻傻。”邢夫人聽于夫人說完之后,整個人徹夜失眠,滿腦子里都是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