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秦氏的幾次質問,展夫人倏然笑了笑,嘴角勾起了一抹譏笑:“這個問題二十年前就有人問過我,偌大的展家,只有獨女,將來豈不是白白被家族侵占財產,后繼無人,視為不孝。”
秦氏聞臉上的笑意收斂了三分:“夫人既然知道過去的路難走,又何必讓凌兒再走一遭呢?”
展夫人搖頭:“我的婆母出身并不高,不過卻極通情達理,即便我未曾給將軍生個兒子,也從未與我紅過臉,反而將凌兒疼得如珠如寶,倒是有些嘴里不干凈的親戚旁敲側擊,我的婆母只會安撫,顧好當下即可。”
這讓讓秦氏有些驚訝,露出疑惑:“你是長公主嫡女……”
“我母親逝后,也未曾提及過。”展夫人回道。
秦氏訝然。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的公公此生只有我婆母一人,代代相傳,皆是如此,到了凌兒這一代,我不怪旁人,只怪我一時糊涂替她錯選了夫婿,導致她現在吃苦受罪。”
展夫人往前走幾步,站在秦氏身邊,連連冷笑:“夫人實在是多慮了,凌兒身為公主,不論這一胎是男是女,都有爵位傍身,偌大的展家和公主府將來都是這個孩子的,只要凌兒肯,多少人想要求娶凌兒?何愁下半輩子孤單?孩子就更不用說了,生來就是要靠著母族享福的!”
“你!”秦氏被懟得無話可說,臉色漲紅。
展夫人失望至極,轉過身對著秦老夫人說:“兩家在京城也沒必要鬧得太難看了,至于十年之約,老夫人盡管放心吧。”
說罷,展夫人揚聲:“送客!”
“展夫人……”
秦老夫人想要喊,對方已轉身離開,管事婆子上前請人離開,秦老夫人無奈嘆氣:“走吧。”
出了院正好看見秦芳瑜趕來,下了馬車粗喘著氣:“祖母,母親?”
秦氏看著女兒急匆匆來了,蹙眉問:“你怎么來了?”
秦芳瑜看了眼身后緊閉的大門,心里隱隱有些不詳的預感,還是來晚一步,她搖頭:“回了一趟秦府,管事的說祖母和母親來了展家拜訪,我便來了。”
“回去再說吧。”秦老夫人發了話。
一路上無人開口。
秦芳瑜抿了抿唇想問又咽了回去。
馬車剛回來譚氏就知道了,匆匆去了大堂,瞥了眼秦老夫人陰沉的臉色,就道不妙,朝著秦芳瑜看了眼,對方朝著她搖了搖頭。
秦老夫人坐下后朝著奴仆揮手,都退下后,秦芳瑜才大著膽子問經過,秦老夫人瞥向秦氏:“你自己說吧。”
于是秦氏一五一十地說了一遍。
譚氏瞪大眼:“讓瑾瑜兼祧兩房,再娶房語嫣進門?”
她被秦氏的話驚得合不攏嘴了,難怪出門前她眼皮就跳得厲害,果真出事了。
“大房不能斷了香火,我舍了兒子換個侄女陪在身邊,將來再過繼個孫子,不去打攪任何人,有何不可?”秦氏不明白,展家為何這么霸道,明明占盡了好處,卻還要旁人也飽受折磨。
“那,展家是什么態度?”譚氏問。
秦氏道:“展家答應了!”
譚氏不信,以展夫人的性子絕對不可能答應的,從前還是個妾呢,兼祧可是妻,而且依秦氏的性子,肯定會想盡一切法子讓秦瑾瑜和房語嫣洞房生個孩子,只要孩子生出來,兩個人之間就有了牽扯,割舍不斷了。
“瑾瑜尚公主做駙馬,公主腹中孩子還是姓展,她又有什么理由不同意?”
不管展夫人怎么生氣,秦氏已經想好了,房語嫣必須要進秦家,也算是給房家個交代。
秦氏似是看穿了譚氏的心思,她似笑非笑:“瑾瑜是我一手養大,為了他,我付出了辛苦二十年,他是個孝順孩子,拗不過我的,秦展兩家之間,只要瑾瑜心意堅定,旁人奈何不了。”
縱使是太子,還能抹去這份血緣不成?
秦氏站起身朝著秦老夫人看去:“母親,只要語嫣進門,日后瑾瑜如何,我可以保證不再插手,如若不然,我就是橫在兩人之間一根刺,瑾瑜即便是心里再有凌兒,也跨越不了孝道!”
她已經后退這么多,展家若是繼續咄咄逼人,她也不會再退讓,東宮若是再敢對房家插手。
她也不會坐以待斃。
秦氏豁出去了,大房必須要后繼有人,她才能有臉對得起死去的丈夫。
說罷,秦氏起身就走。
秦芳瑜見狀追了上去。
屋內譚氏想說什么,秦老夫人閉了閉眼:“不是我強硬不過鐘老夫人,是瑾瑜和你嫂嫂母子感情,跟老國公和鐘延無法比較,你嫂嫂說得對,她真要有個什么好歹,瑾瑜這輩子都過不了那道坎。”
她不是沒有想過對秦氏下手,連唬帶騙,如今什么手段都不管用了,秦氏認準了,一定要讓秦家大房留下子嗣。
“瑾瑜不足月生下來,隔三岔五就病著,是你嫂嫂衣不解帶親自伺候,六歲那年得了水痘,高燒不退,差點兒就死了,也是你嫂嫂親自照顧,后來還大病一場……”
說到這譚氏也是無奈:“母親的意思我明白。”
只要秦氏不松口,秦瑾瑜一定會選孝!
“母親的意思是讓房語嫣進門?”譚氏問。
秦老夫人眼眸微動,朝著譚氏招招手,低語幾句,譚氏愣了愣,秦老夫人道:“這是我最后能替瑾瑜做的事了。”
譚氏咬咬牙:“既然母親心意已決,兒媳必定全力支持,此事就交給兒媳來辦。”
“辛苦你了。”
“母親哪里話,這也是二房虧欠了大房的,二房獨留京城享福,瑾瑜在外拼命,二房本就過意不去。”
秦老夫人欣慰點點頭。
……
秦氏回到院子里秦芳瑜也追來了,張嘴想要勸,秦氏反問:“瑜姐兒,你也是母親生養的,你該知道這些年我受了多少委屈,我不能對不起你父親,更不能讓大房后繼無人,你要是眼里還有我這個母親,就別再勸,我也不會讓你為難。”
幾句話堵得秦芳瑜說不出話來,這個家她沒有資格說教秦氏,短短幾個月,秦氏兩鬢已有了華發,眼尾的細微越來越深。
尤其是剛才和譚氏站在一塊,相差二十歲不止。
明明她們才相差五歲而已。
譚氏膝下兒孫環繞,夫妻恩愛,而她的母親始終是一個人,孤零零地熬過這么些年。
秦芳瑜吸了吸鼻子,哽咽道:“母親說的哪里話,我是你生養的,自然心疼-->>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