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弟,這東西雖然厲害,但其本質(zhì)乃是怨念集合體,兇性難馴,留在身邊,怕是個禍害。”
帝江上前一步,沉聲提醒。
他能感覺到,這灰色巨人雖然表現(xiàn)得順從,但其體內(nèi)那股混亂的寂滅之力,卻無時無刻不在向外擴散,對周圍的一切生靈都充滿了最原始的惡意。
“無妨。”
吳雙淡淡地吐出兩個字。
他向前踏出一步,直面那尊比星辰還要龐大的灰色巨人。
“你想追隨我?”
他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了灰色巨人的真靈之中。
“吼……”
灰色巨人發(fā)出一聲低沉的咆哮,像是在回應(yīng)。
它那龐大的身軀,竟然緩緩地單膝跪了下來,以示臣服。
這一跪,讓在場所有人的心臟,都狠狠地抽搐了一下。
“你可有姓名?”吳雙繼續(xù)發(fā)問。
回應(yīng)他的,是一股充滿了迷茫與困惑的意念。
它自誕生之日起,便只有混亂的殺戮本能,根本沒有“名字”這個概念。
吳雙了然。
他思忖片刻。
“你誕生于古神天域,本質(zhì)乃是古神真靈,那便以古為姓。”
他頓了頓,那雙深邃的眼眸掃過灰色巨人充滿了服從的空洞眼眶。
“從今往后,你就叫……古奴。”
古奴!
這兩個字一出,場間一片死寂。
就連祝融這個天不怕地不怕的莽漢,嘴角都抽了抽。
給一尊戰(zhàn)力堪比仙王的恐怖怪物,起名叫“奴”?
這也太……霸道了點。
古滄海和滄瀾仙王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苦笑。
不過,他們也無話可說。
畢竟,這尊古神真靈是吳雙憑自己的本事降服的,他想叫什么,別人也管不著。
“吼!”
那灰色巨人,也就是古奴,在聽到這個名字的瞬間,龐大的身軀猛地一震。
它那混亂的真靈之中,仿佛被注入了一道全新的烙印。
它對著吳雙,重重地叩首,那模糊不清的面孔上,似乎流露出了一絲……喜悅?
它,有名字了。
“好了,起來吧。”
吳雙一揮手,古奴那龐大的身軀便緩緩站起,恭敬地立于他的身后,那股暴虐的寂滅氣息,也收斂了許多。
看到這一幕,滄瀾仙王和古明悅仙子心中感慨萬千。
他們此次費盡心機,甚至不惜耗費本源布下大陣,為的就是阻止古妖族奪走古神真靈。
誰能想到,最后這尊連他們都無法掌控的古神真靈,竟然會以這種方式,主動認(rèn)了一位外人為主人。
不過,這對他們古族而,或許是最好的結(jié)果。
“吳雙小友,今日之事,牽扯甚大。”
古明悅仙子輕嘆一聲,那張溫婉的臉上,浮現(xiàn)出一抹憂色。
“古月冥空乃是古妖族的核心仙王之一,如今隕落在此,再加上古月天絕被擒,古月天臨狼狽而逃……這梁子,算是徹底結(jié)下了。”
“古妖一族,睚眥必報,他們絕不會善罷甘休的。”
滄瀾仙王也點了點頭,神情凝重地補充。
“不錯,古妖族的老巢雖然隱秘,但其族中,還有一位活了不知多少歲月的老祖宗坐鎮(zhèn),那位的修為,早已深不可測,若是被他知曉此事……”
話未說完,但其中的意思,不而喻。
那將是一場席卷整個諸天仙域的,不死不休的戰(zhàn)爭!
然而,吳雙的反應(yīng),卻出乎了所有人的預(yù)料。
他只是平靜地瞥了一眼古妖族逃走的方向。
“他們來殺我們,被我們反殺,不是很正常么?”
吳雙的語氣淡然,仿佛在說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至于他們的老祖宗……”
他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讓在場所有仙王都感到心頭發(fā)寒的弧度。
“他若敢來,一并宰了便是。”
吳雙那句“一并宰了便是”的話語,輕描淡寫,卻讓在場的三位仙王心頭猛地一跳。
那不是狂妄,而是一種發(fā)自骨子里的自信,一種視仙王如無物的絕對底氣。
古滄海和滄瀾仙王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神情中的復(fù)雜。
他們活了無盡歲月,還是頭一次見到如此行事霸道的后輩。
“咳咳……”古滄海牽動了傷勢,劇烈地咳嗽了幾聲,他擺了擺手,臉上擠出一絲苦笑。
“小友豪氣,我等老家伙是比不了了。”
他轉(zhuǎn)過身,對著吳雙和帝江等人再次鄭重拱手。
“此間事了,我與明悅仙子身負(fù)重傷,需即刻返回族中療養(yǎng),同時也要將此地發(fā)生的一切,告知族人,早做準(zhǔn)備。”
古明悅仙子也微微頷首,那張溫婉的臉龐上帶著幾分歉意。
“本該在此多謝小友,只是……唉,待我等處理完族中事務(wù),定當(dāng)備上厚禮,再行登門拜謝。”
他們二人,一個被古月玄虛的吞噬之力重創(chuàng)了本源,一個為了布陣和救人消耗巨大,確實不宜在此地久留。
“二位前輩自便即可。”吳雙平靜回應(yīng)。
事情已經(jīng)辦完,古滄海和古明悅不再耽擱,相互攙扶著,撕開一道空間裂縫,身形便消失在了這片死寂的星海之中。
隨著他們的離去,場間再次安靜下來。
滄瀾仙王走到吳雙身邊,看著那片狼藉的戰(zhàn)場,長長地嘆了口氣。
“小友,接下來有何打算?”
吳雙搖了搖頭,他的視線投向了這片黑暗宇宙的深處。
“晚輩想在這里多留片刻。”
“哦?”滄瀾仙王有些意外。
“此地……與我族,似乎有些淵源。”吳雙沒有過多解釋,但他話語中的分量,卻讓滄瀾仙王神情一肅。
他立刻明白了吳雙的意思,不再多勸。
“既然如此,那我便在此為小友護法。”
吳雙點了點頭,不再多。
他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到了身后那尊龐大的身影之上。
古奴。
此刻的古奴,雖然收斂了大部分的寂滅氣息,恭敬地侍立在后,但其周身依舊縈繞著一股化不開的混亂與暴虐。
“單有其名,還不夠。”
吳雙看著跪伏在地的古奴,緩緩開口。
“你體內(nèi)怨氣太重,靈智未開,終究是外物。”
話音落下,他不再遲疑。
“今日,我便為你洗去這一身污濁,重塑真我!”
轟!
一股浩瀚無邊的玄黃之氣,自吳雙的頭頂沖天而起。
三十萬畝功德慶云,毫無保留地顯現(xiàn)在這片葬神星海之上!
金色的祥云遮天蔽日,將這片永恒的黑暗照得亮如白晝。
無窮的功德金光垂落而下,化作金色的蓮花,化作飛天的神女,祥和、神圣的氣息,瞬間驅(qū)散了彌漫了無數(shù)紀(jì)元的死氣與怨念。
“這……這是……”
滄瀾仙王整個人都看傻了。
他瞪大了眼睛,嘴巴微張,那張一向沉穩(wěn)的臉龐上,此刻寫滿了無法理解的震撼。
功德之力!
而且是濃郁到化為實質(zhì),演化出一方神圣國度的功德之力!
這諸天仙域之中,不是沒有功德之修,可那些所謂的功德金仙,一身功德加起來,怕是連吳雙這慶云的百分之一都沒有!
這小子,到底是殺了多少該殺之人,又救了多少該救之輩,才能積攢下如此恐怖的功德?
帝江和祝融等人也是面露異色,他們雖然知道自家十三弟功德深厚,卻也沒想到已經(jīng)到了這般匪夷所思的地步。
“去!”
吳雙并指一點。
那三十萬畝功德慶云,化作一道浩浩蕩蕩的金色天河,朝著下方的古奴,當(dāng)頭澆灌而下!
滋啦——
仿佛熱油潑上了冰雪。
當(dāng)那精純至極的功德金光接觸到古奴身軀的剎那,刺耳的消融聲響徹星海。
大片大片的灰色怨氣,自古奴的體內(nèi)蒸騰而出,又在功德金光的照耀下,瞬間化為青煙,徹底消散。
“吼——!”
古奴發(fā)出了痛苦的咆哮。
那不是反抗,而是一種靈魂被撕裂、重塑的劇痛。
它龐大的身軀在金色的天河之中劇烈地翻滾、掙扎,無數(shù)代表著混亂與寂滅的灰色符文,在它的體表不斷地浮現(xiàn),又不斷地被功德金光磨滅。
這個過程,持續(xù)了足足一炷香的時間。
當(dāng)最后一縷灰色怨氣也被徹底凈化之后,金色的天河才緩緩收回。
而原本古奴所在的位置,那遮天蔽日的龐大身軀已經(jīng)消失不見。
取而代之的,是一個身高三米,渾身肌肉虬結(jié),皮膚呈現(xiàn)出古銅之色的魁梧壯漢。
他面容剛毅,五官分明,雖然依舊散發(fā)著一股生人勿近的兇悍氣息,但那雙眼眸之中,卻不再是之前的混亂與空洞,而是多了一絲清明與靈動。
他活動了一下筋骨,感受著體內(nèi)前所未有的清爽與強大,臉上流露出一絲茫然。
隨即,他看到了不遠處的吳雙。
那道烙印在真靈最深處的印記,讓他瞬間明白了所有。
撲通!
壯漢毫不猶豫,再次單膝跪地,這一次,他的動作標(biāo)準(zhǔn)而有力。
他低下那顆高傲的頭顱,用一種雖然有些結(jié)巴,卻充滿了敬畏與狂熱的語氣,發(fā)出了來到這個世界上的第一句完整的話。
“古奴……拜見……主人!”
吳雙滿意地點了點頭。
他屈指一彈,一滴蘊含著磅礴生機與力之大道的金色血液,自他指尖飛出,徑直射入了古奴的眉心。
“此乃我之精血,煉化它,可助你穩(wěn)固真靈,開啟神智。”
古奴身體一震,隨即臉上浮現(xiàn)出狂喜之色。
他不敢有絲毫怠慢,立刻盤膝而坐,全力煉化那滴祖巫精血。
一旁的滄瀾仙王,已經(jīng)徹底麻木了。
他看著那個氣息正在飛速攀升,靈智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清晰的古奴,心中只剩下了一個念頭。
這個吳雙,絕對是諸天萬界誕生以來,最不能招惹的怪物!
就在這時,正在煉化精血的古奴,身體猛地一顫。
他那雙剛剛恢復(fù)清明的眼眸,驟然轉(zhuǎn)向葬神星海的最深處,臉上浮現(xiàn)出一種混雜著困惑、恐懼與渴望的復(fù)雜神情。
他抬起粗壯的手臂,指向那片連仙王神念都無法穿透的黑暗虛無。
“主人……”
古奴的聲音依舊沙啞,卻流暢了許多。
“那里……好像有什么東西……在叫我。”
古奴沙啞的聲音,在這片死寂了無數(shù)紀(jì)元的星海中回蕩,讓氣氛變得愈發(fā)詭異。
滄瀾仙王神情一動,他那深邃的眸子望向古奴所指的黑暗深處,神念如潮水般涌去,卻像是泥牛入海,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吞噬得干干凈凈。
“那片區(qū)域,是葬神星海的核心禁區(qū)。”滄瀾仙王的面色凝重了幾分,“傳聞,那里是上個紀(jì)元神魔隕落最密集之地,時空錯亂,法則崩壞,即便是吾等,也不敢輕易涉足。”
“俺的娘嘞,這鬼地方還有更邪門的地兒?”祝融瞪著銅鈴大的眼睛,咧了咧嘴。
帝江沒有說話,他周身的空間法則微微波動,顯然也在嘗試探查,但很快,他便皺起了眉頭,顯然也是一無所獲。
吳雙的注意力,卻始終在古奴身上。
他能感覺到,古奴并非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敵人,而是一種源自生命本源的牽引,就像是……離家的孩子,聽到了母親的呼喚。
這種感覺,與他之前心臟被攥緊的悸動,隱隱產(chǎn)生了某種共鳴。
“帶路。”
吳雙沒有絲毫猶豫,直接下令。
“十三弟!”帝江上前一步,臉上帶著幾分不贊同。
“前方之地,兇險未知……”
“無妨。”吳雙擺了擺手,打斷了兄長的話,他的視線掃過那片深邃的黑暗,“有些事,總要去看看才能明白。”
見吳雙心意已決,帝江等人也不再多勸。
“小友,既然你要去,老夫便陪你走一遭。”滄瀾仙王沉吟片刻,竟也做出了決定,
“此地畢竟是老夫帶你來的,總不能讓你們在此冒險,老夫也于心不安。”
他雖然身負(fù)重傷,但身為古族仙王的氣度與擔(dān)當(dāng),卻不允許他就此退去。
更何況,他對那片禁區(qū)深處的東西,同樣充滿了好奇。
吳雙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沒有拒絕。
多一位老牌仙王在側(cè),總歸能多了解一些此地的隱秘。
一行人,在古奴的帶領(lǐng)下,化作數(shù)道流光,朝著那片連仙王神念都無法穿透的黑暗深處飛去。
越是深入,周圍的環(huán)境就越是壓抑。
虛空中漂浮的,不再是星辰的碎片,而是一塊塊巨大的,閃爍著不詳烏光的殘破骨骸。
有些骨骸之上,還殘留著早已干涸的,暗金色的神血,即便過去了無盡歲月,依舊散發(fā)著令人心悸的威壓。
不知飛了多久,古奴的速度終于慢了下來。
眾人停下身形,懸浮在一片廣袤的虛無之前。
而在他們前方,赫然出現(xiàn)了一個巨大到無法用語形容的星璇。
那星璇并非由星辰構(gòu)成,而是由無數(shù)破碎的神魔骸骨、崩壞的大道法則碎片以及混亂到極致的時空亂流,扭曲而成的一個巨大漩渦。
它就像是宇宙的一道無法愈合的傷口,緩緩地旋轉(zhuǎn)著,吞噬著周圍的一切光與暗。
一股蒼茫、古老、混亂的神魔氣息,自那星璇的中心,撲面而來。
“就是這里了。”
滄瀾仙王的聲音,前所未有的凝重。
“神魔之井!葬神星海一切混亂與怨念的源頭!”
“這種地方,在此地存在了不知道多少個,每一個,都是兇險無比!”
他深吸一口氣,鄭重地告誡眾人:
“此井之內(nèi),時空法則徹底失效,過去與未來的景象隨時可能交疊出現(xiàn),一旦卷入其中,便會徹底迷失在時間的縫隙之中,永世不得超生!千萬不可……”
他的話還沒說完。
“主人,就在里面。”
古奴那甕聲甕氣的聲音響起,他指著那足以讓仙王都望而卻步的恐怖漩渦,臉上非但沒有恐懼,反而流露出一種近乎本能的渴望。
滄瀾仙王剩下的話,全都堵在了喉嚨里,他看著古奴,又看了看吳雙,臉上滿是匪夷所思。
“十三弟,這玩意兒看著比混沌還亂,真要進去?”
共工揉了揉鼻子,他執(zhí)掌水之大道,對這種混亂的能量場最為敏感。
吳雙沒有立刻回答。
他靜靜地看著那旋轉(zhuǎn)的神魔之井,力之大道在體內(nèi)緩緩運轉(zhuǎn),一股無形的力場擴散開來,抵御著那股混亂氣息的侵蝕。
他相信古奴的感應(yīng)。
也相信自己的實力。
“進。”
一個字,干脆利落。
話音落下,他第一個邁步,踏入了那片混亂的漩渦之中。
帝江等人見狀,毫不猶豫,立刻跟上。
滄瀾仙王看著這群行事全憑心意的“莽夫”,嘴角抽了抽,最終也只能苦笑著搖了搖頭,催動本源護住周身,緊隨其后。
剛一進入神魔之井,一股天旋地轉(zhuǎn)的撕扯力便從四面八方涌來。
眼前的景象,徹底化為了光怪陸離的碎片。
他們仿佛看到了一尊三頭六臂的神魔在仰天咆哮,下一瞬,又看到了一片血色的海洋淹沒星河。
過去隕落在此地的神魔執(zhí)念,化作了永不消散的幻影,在這片混亂的時空中不斷重演。
帝江冷哼一聲,空間神瞳驟然開啟,一道無形的波紋擴散開來,強行在他們周身,開辟出了一方相對穩(wěn)定的空間,將那些混亂的時空亂流盡數(shù)排開。
也不知過了多久,眼前的光影猛地一收。
眾人只覺得腳下一空,已然來到了一片全新的空間。
這里沒有星辰,沒有光,甚至沒有上下四方之分,只有一片永恒的虛無與死寂。
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震得呆立在了原地。
在這片虛無空間的中央,靜靜地盤坐著一具龐大到無法想象的身軀。
它實在太大了,大到眾人感覺自己比塵埃還要渺小。
那具身軀通體呈現(xiàn)出一種灰白的石質(zhì)色澤,身上穿著一套早已與血肉融為一體的古老戰(zhàn)甲,戰(zhàn)甲之上,銘刻著繁復(fù)到極致的大道神文,每一道神文,都仿佛蘊含著一條完整的法則。
即便這具身軀已經(jīng)沒有了任何生命的氣息,但那股僅僅是存在于此,便足以鎮(zhèn)壓萬古,讓大道都為之臣服的恐怖威勢,依舊讓在場的所有人,都感到一陣窒息。
“這……這是……”
滄瀾仙王的聲音都在發(fā)顫,他活了無盡歲月,從未見過如此恐怖的軀體。
“帝顱星……”
燭九陰那張萬古不變的臉上,也顯露出了駭然:
“那顆作為陣眼的巨大星辰,是它的頭!”
眾人瞬間恍然。
沒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