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務府的人足足忙活了近一個時辰,才將昭衡帝賞賜的珍品盡數搬入西配殿,并大致歸置妥當。
起初,易妃還站在門口看著,直到看到那賞賜連綿不絕地抬進來,她才面色鐵青地轉身回了正殿。
至于宋常在,更是一臉嫉妒地看著一抬抬珍寶搬入水仙的西配殿里。
剛才她還嘲笑水仙沒見過好東西,哪承想皇上竟然恩賞她那么多的寶貝。
最終,宋常在也氣鼓鼓地回了東配殿里,砰地一聲關上了門。
西配殿里,水仙獨自站在殿內。
四周陳設無比華麗。
云錦流光,珍珠溫潤,無一不彰顯著帝王的恩寵。
這份榮寵,是她的武器,更是她所了解的易貴春絕對所不能容的。
易妃,絕不會善罷甘休。
果然,水仙歸置完,才剛坐下,連一盞熱茶都未來得及喝,易妃身邊的大宮女雪梅就來了。
“小主,娘娘請您過去一趟。”
該來的總會來。
水仙面色平靜地起身:“有勞帶路。”
再次踏入長信宮正殿,易妃端坐主位,臉上掛著勉強的笑意。
桌上,那碗藥汁還在,依舊散發著苦澀的氣息,只是熱氣已散了大半。
“坐吧。”易妃的聲音不辨喜怒。
水仙依在下首的繡墩上坐下,姿態恭順。
“皇上的恩寵,真是厚重得令人心驚啊。本宮都未曾一次得到這么多的賞賜”
易妃慢悠悠地開口,眸底閃過一抹深深的妒忌。
如此多的賞賜,皇上都未曾賜予過她!
“妾身怎敢與娘娘爭輝?”
水仙立刻起身跪下,姿態低微:
“許是皇上憐憫妾身出身微賤,又在雪地里凍傷了身子,故而多賞賜了些東西,以作安撫。妾身實在惶恐!”
易妃盯著她看了半晌,眸底劃過一抹冷意。
憐憫?皇上何時對別的女人有過這等憐憫?!
“罷了。”易妃揮揮手,似乎不想再糾纏這個問題,她重新端起那碗藥,用勺子攪了攪,遞到水仙面前。
“本宮特意讓太醫開的,固本培元,對你身子好。涼了藥性就差了,趁溫喝了吧。”
那碗黑褐色的藥汁,散發著濃烈的苦澀氣味。
上一世,易妃并未賜她什么補藥。
這藥是好是壞,水仙心中沒有底。
不過,在易妃的注視下,水仙并無選擇。
水仙雙手接過藥碗。
碗壁微涼,藥汁濃稠。
在易妃冰冷目光的注視下,她緩緩將碗湊到唇邊,仰頭大口喝了下去。
“很好。”
易妃滿意地看著空了的藥碗,臉上露出虛偽的笑意,“這才像話。本宮也是為了你好。”
她沒讓水仙離開,而是拉著她說起另一件事來。
“你如今驟然得了圣寵,風頭太盛,不知多少雙眼睛盯著你,嫉妒著你。后宮險惡,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啊。”
她語重心長,一副為水仙著想的模樣:
“依本宮看,你不如暫時稱病,在長信宮好好休養些時日。”
“一來,避開這風口浪尖,讓那些嫉恨你的人無處下手二來嘛,”她意味深長地頓了頓,“也讓皇上緩一緩。”
易妃掩唇輕笑,“男人嘛,太容易得到的總是不珍惜。你避一避,吊一吊他的胃口,反而讓他更記掛你,日后恩寵才能長久。你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皇上驟然得了趣,若是讓水仙順利承寵,幾次之后恐怕就要晉位分。
易妃想著,若是讓水仙冷皇上一段,指不定皇上就忘了水仙,到時候水仙就徹底落在她的手里,任她搓揉。
水仙垂眸,露出感激的表情。
“娘娘思慮周全,妾身愚鈍,竟未想到這一層!妾身一切聽從娘娘安排!”
“嗯,你明白就好。”易妃見水仙如此聽話,滿意地點頭。
“那就這么定了。本宮稍后便讓敬事房撤了你的牌子。你安心在西配殿養著,無事不要出來走動。需要什么,只管讓宮女來找雪梅。”
“是,謝娘娘恩典。”水仙叩謝,然后才在易妃的示意下起身告退。
一回到西配殿,水仙立刻沖到角落的痰盂旁,用手壓在胃部用力。
伴隨著一陣劇烈的干嘔,她嘔出了大半黑色藥汁!
直到再也吐不出東西,只剩下酸水,水仙才虛脫般地靠在墻壁上喘息。
看著痰盂里那灘烏黑渾濁的藥汁,水仙的眼神冰冷。
無論這是不是安胎藥,只要是易妃給的,就絕不能入口!
她喘息片刻,強撐著走到梳妝臺前。
在昭衡帝賞賜的物件里,有幾支樣式簡單的素銀簪子。
水仙拿起其中一支,檢驗著剛才吐出的藥汁。
片刻之后,當水仙將銀簪抽出時,只見那原本光亮的簪身尖端,赫然蒙上了一層黯淡的青灰色!
果然有毒!
易妃,真是好狠的心,這一世只因她晉封常在,便要她的性命嗎?!
水仙冷著臉,端起痰盂,走到窗邊一盆開得正盛的海棠旁,毫不猶豫地將藥汁盡數傾倒入花盆的泥土中!
黑褐色的藥液迅速滲入土里,只留下一點深色的痕跡。
易妃想讓她病休避寵?不過就是想讓皇上逐漸淡忘她。
可易妃她不知道,在乾清宮的那三日,她并未真正侍寢!
一個嘗過些許甜頭卻未能盡興的男人,豈是一塊小小的綠頭牌能阻擋的?
——
一連數日,昭衡帝都未曾踏足后宮。
堆積如山的奏折填滿了昭衡帝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