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林宴,是新科進士們必爭的榮耀。
每次宴會設在皇家園林瓊林苑中。
時值仲春,苑內繁花似錦,桃李爭艷。
宴席分設東西兩區,中間以數架高大的屏風巧妙隔開。
東區里,新科進士們按名次列席,觥籌交錯間,意氣風發。
西區則是后宮妃嬪、宗室女眷及京中適齡的貴女們所在的場所,錦衣華服,鶯聲燕語,構成另一道亮麗的風景線。
水仙作為瑾妃,位分尊貴,自然坐在妃嬪席的前列。
她今日身著淺碧色羅裙,外罩了件霧藍紗衫,恰在腰側收出柔和的弧度,既掩住孕態又不失舒展。
身旁的拓跋貴人則一身正紅窄袖宮裝,領口別著枚銀質配飾,上面鏨著拓跋部特有的云紋。
二人單坐一桌,盡管水仙如今是正當寵的瑾妃,也沒幾個世家貴女想要上前攀談。
甚至,世家貴女不時隱晦地瞄向水仙這一桌,帶著輕蔑。
她們忍不住與身旁相熟之人竊竊私語道:
“哼,麻雀飛上枝頭,也終究是麻雀”
“可不是,一個奴婢,一個蠻女真是什么人都能在席了”
“噓,小聲點,那位如今可是瑾妃娘娘”
這些,自然是傳不到席上水仙的耳朵里的,卻傳進了水秀的耳朵里。
恰在此時,水仙派銀珠傳水秀過去。
銀珠一到,貴女的竊竊私語倏然消失了,她們仿若從未發生過一般,自顧自地交談著別的趣事。
水秀擰眉看了她們一眼,隨即站起身就要往水仙那邊去。
水秀身邊原本有個相熟的、商人出身的女孩,看到水秀要去水仙那邊,那女孩有些猶豫地拉了拉水秀的衣袖,低聲道:
“秀姐兒那邊”
她示意那些貴女聚集的方向,面露擔憂。
水秀回頭看了看那些對她指指點點的貴女,小臉上沒有絲毫怯懦,反而揚起一個明朗的笑容:
“她們嘀咕她們的!她們瞧不起我姐姐,我還瞧不上她們那副裝腔作勢的樣子呢!”
說著,她主動拉起那商人之女的手,“走,茹兒,跟我過去,我姐姐人可好了!”
水秀將有些羞澀的商人之女拉到水仙面前,大方介紹:
“姐姐,拓跋姐姐好,這是我新認識的好朋友,林茹兒。她爹爹是經營綢緞莊的。我在家請了夫子讀書,茹兒也常來一起聽課。”
水仙看著妹妹被那些世家貴女無形排擠,卻依舊主動選擇與她們同席的模樣,心中感到十分欣慰。
她沒有出聲呵斥那些貴女,也沒有刻意去維護水秀。
水仙知道,在這權貴圈子里,一時的庇護改變不了什么。
水秀需要自己變得強大,才能真正立足。
她微笑著對林茹兒點點頭:“林姑娘好,快請坐。”
林茹兒本是商戶之女,若非水秀邀請,她是絕沒有參宴的殊榮的。
如今對上水仙溫柔的笑容,又被水秀的大方所感染,林茹兒頓時將那群擠兌人的貴女拋到腦后。
她與水秀落座在水仙與拓跋這桌,隨著聊天逐漸放開了些,臉上也浮現了羞澀的笑意。
這時,屏風另一側的東區傳來悠揚的樂聲和陣陣喝彩聲,顯然是新科進士們開始輪番獻藝了。
這動靜瞬間吸引了西區女眷的注意,特別是待嫁閨中的少女,紛紛側首細看。
無論身份高低,哪個少女不懷春?
屏風那邊,可是大齊最頂尖的青年才俊,前途無量的國之棟梁!
一時間,貴女們紛紛引頸張望,竊竊私語聲更盛,話題也轉向了對那些才子們的品評。
“快看!那就是新科狀元廉辰熙!”
“看著是有些清冷孤傲,不過長得倒還周正。”
“寒門怎么了?狀元及第,未來可期呢!”
水仙這桌,拓跋貴人聽著那些貴女們興奮的議論,忍不住輕嗤一聲,端起酒杯抿了一口:
“真搞不懂大齊這些彎彎繞繞。在拓跋部,男子若是看上哪個姑娘,覺得她夠厲害,就自己去打些肥美的獵物,堆在姑娘家的帳篷外,然后整夜整夜地對著月亮唱歌!”
“唱得越響亮,心意越誠!哪像這里,隔著屏風看影子,連句話都說不上,真沒勁!”
水秀和林茹兒聽得眼睛發亮,好奇地湊上前:
“真的嗎?拓跋姐姐,你們那里的姑娘都這么厲害嗎?那要是姑娘不喜歡那個唱歌的男子怎么辦?”
拓跋貴人來了興致,繪聲繪色地講起草原上那些熱烈直白的求愛故事,引得水秀和林茹兒驚嘆連連,笑聲不斷。
水仙含笑看著,偶爾喝些潤喉的花飲。
她們這一桌的熱鬧與不遠處那些端著架子的貴女們形成了鮮明對比。
這番動靜,自然也落入了不遠處溫貴人眼中。
她正坐在麗貴妃身旁,殷勤地為麗貴妃剝著葡萄,姿態溫順。
然而,當她的目光掃過水仙那桌的歡聲笑語時,眼底深處卻掠過一抹極深的算計。&-->>lt;br>她不著痕跡地對侍立在身后的心腹宮女使了個眼色。
宮女微微頷首,悄無聲息地退入人群之中。
水仙似有所感,目光朝易書瑤這邊望來。
易書瑤立刻換上一副溫婉得體的笑容,遙遙舉杯,仿佛在向水仙致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