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爾術的目光驟然縮緊,眉心那三道如豎眼般的皺紋因極度專注而顯得更加深刻駭人。
他死死盯著凌川,試圖看穿那雙平靜眼眸背后,究竟是虛張聲勢,還是藏著致命的陷阱。
忽然,博爾術的嘴角重新勾起那抹冰冷的、帶著審視意味的冷笑,他緩緩舉起手中那條象征著公主身份的白玉蹀躞帶。
“凌川,你當我是三歲孩童嗎?若你們真在此地設下重伏,意在吞掉我這一萬人,又何必多此一舉,先將如此重要的信物送來?”
博爾術一語中的,瞬間撕開了凌川處心積慮布下的疑陣,讓其苦心構置的陷阱,赤裸裸地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盡管精心編織的恐嚇被對方輕易拆穿,凌川臉上卻依舊維持著一片令人捉摸不透的輕松。
事到如今,他已無計可施,唯有硬著頭皮將這出戲硬著頭皮演下去。
或者說,他是在進行一場驚天豪賭,賭博爾術內心深處,不敢真正無視拓跋青鸞的死活!
然而,博爾術顯然比他想象的更為老辣果決。
只見這位胡羯悍將毫不遲疑地勒轉馬頭,退回親兵隊伍的嚴密護衛之中。
緊接著,后方地平線上傳來沉重而密集的馬蹄聲,如同醞釀中的雷暴,他的一萬主力鐵騎,已然接到命令,正開始向前推進,黑壓壓的軍陣帶著毀滅一切的氣勢碾壓過來!
凌川見狀,知道虛張聲勢已然無用,便與孟釗、沈玨幾人緩緩退回本陣。
既然唬不住,那便唯有用手中戰刀,與敵人戰至最后一息。
就在這時,蒼蠅悄然湊近,聲音壓得極低,帶著一絲決絕:“將軍!形勢危殆!請讓屬下率親兵隊的弟兄們護送您撤離吧!”
凌川猛地轉過身,冰冷的目光如刀鋒般刮過蒼蠅的臉龐,聲音森寒得沒有絲毫溫度:“若以后再讓我聽到這種混賬話,我親手斬了你!”
很快,那一萬胡羯鐵騎已如一片無邊無際的沉重黑云,壓至數里之外。
即便相隔如此之遠,那森然鐵甲帶來的磅礴壓迫感,以及凜冽如冰原寒風的殺氣,已撲面而來,令人窒息。
“唰!”
凌川毅然拔出了腰間的蒼生戰刀,森寒的刀光流轉,一股逼人的寒意自刀身彌漫開來。
他目光如炬,死死盯著前方那逐漸逼近、仿佛能吞噬一切的萬騎洪流,眼神中沒有半分怯懦,唯有赴死的決然。
“兄弟們!”凌川的聲音陡然拔高,清晰傳入每一名士兵耳中,蓋過了遠方悶雷般的蹄聲,“兄弟們,看來,咱們是回不去了!這片陌生的草原,就是你我的埋骨之地!告訴我,你們——怕是不怕?”
“不怕!”
“不怕!!”
“不怕!!!”
身后,兩千余名將士的怒吼聲匯聚成一股驚雷,整齊劃一,聲震四野。
那聲音里沒有恐懼,只有金鐵般的意志和與敵偕亡的沖天殺氣,宛如無數刀劍齊齊出鞘震顫!
“好!”凌川聲如驚雷,炸響在曠野之上,“那今日,便拋開生死,痛痛快快地殺他一場!讓北系軍的同袍們知道,我云州兒郎,沒有孬種!讓這些胡賊牢牢記住,我大周邊軍的脊梁,從未彎折,傲骨猶存!”
面對即將到來必死之局,所有云州軍士兵的臉上竟看不到半分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