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陷入了要不要約肖艾的猶豫中后,我整個人便開始不那么自在了起來,我拿著手機從咖啡店的東面走到西面,又從西面走到了東面,而手機也就這么在我手中隨著步伐的節奏起起伏伏,卻始終沒能將號碼撥出去。
我又往巷子口走去,我記得肖艾有在夜晚來臨時去便利店買玉米吃的習慣。我想,如果運氣好的話,我們可能會遇見,而這種充滿偶然性的遇見,要比刻意的邀約來得更舒服,所以我想去看看,順便再買一包煙。
站在便利店的門口,我一陣左看右看,我以為她會穿著厚厚的棉衣沿著路燈走來,可除了街上的車來車往和店面上閃爍的霓虹燈,我根本沒有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
我有點沮喪,終于低垂著頭進了便利店買了一包煙,我沒有離開,而是從煙盒里抽出一支,迎著有些凍人的寒風吸了起來……
在我的對面,那只把墻柱當做家的流浪貓還在,但它沒有我顯得那么躊躇不安,它一直很平靜的看著我,叫也不叫一聲。
我討厭動物比我淡定,于是又進便利店買了一根烤腸引誘它,它在一瞬間便丟掉了高冷的氣節,搖著尾巴向我走來,我也隨即將烤腸扔給了它,一邊吸煙,一邊蹲著和它說話,嘲笑它的意志不夠堅定。
貓已經吃完了一根烤腸,可是我要等的人還沒來,我又轉身去便利店買了一根烤腸和玉米,烤腸還是給了那只被我弄得很沒氣節的貓,自己則吃著玉米。我想掘一下這里的玉米到底好吃在哪里,為什么我在這里生活了二十多年,卻從來沒有像肖艾這么迷戀過?
我就這么靠和一只流浪貓成為狗肉朋友,而不知不覺的消耗掉了半個小時,我實在沒有理由在便利店的門口待下去了,因為里面的店員一直用怪異的目光看著我,在她的眼里,我一直對著一只無家可去的貓在碎碎念。
我終于起了身,隔著櫥窗沖里面的店員笑了笑,繼而離開了這里,心里卻打定主意,待會兒再來買一條牙膏。我記得,家里的牙膏好像快被用完了。
……
這個夜晚,我來來回回的去便利店買了牙膏、洗水、衛生紙、毛巾,每次都不會空手而歸,可是要等的人卻一直沒有來,而我似乎真的沒有什么東西可以買了,于是又纏著店員聊起了天。
時間已經來到夜晚的九點,我終于相信此時的肖艾或許已經離開了南京,我沒有了和店員繼續聊下去的**,最后買了一只打火機便準備離開。
在我推開便利店的門后,我還是不死心的向她會出現的那個方位看了看,我隱約看見那紅色的單車穿過夜晚的霧氣向這邊緩慢的接近,她沒有穿著我想象中的棉衣,卻是一件純藍色的羽絨馬甲,腳上是一雙看上去很朋克的馬丁靴,就像一個全身上下滿是靈氣的搖滾少女……這個,我可以確定,如果她騎的是機車,那就更像了!因為她的身后還背著一把吉他,卻沒有盒子。
她來到我的面前,單腳撐著地,一邊用手給自己扇風,一邊感嘆道:“太巧了吧!”
我被寒風吹得有點冷,下意識的掖了掖衣領,
然后擺弄著手中的打火機,回道:“過來買個打火機,沒火用了……你呢,來買玉米吃?”
“不是,我是來找你的。”
我有些驚訝的看著她,問道:“你找我,給我打電話就好了啊,假如在這兒碰不到我呢?”
“你傻呀,你的咖啡店就在巷子里,這兒碰不到你,我就去咖啡店啊,要是咖啡店沒有,我還可以去你家啊,打電話多沒意思!”
我有些犯愣,半晌才明白,在這個夜晚刻意等著一場偶遇的人是我,卻不是她……
我終于向她問道:“你找我有事嗎?”
肖艾與我一陣對視之后,然后從單車上跨了下來,對我說道:“我想和你借一萬塊錢。我要和袁真去日本了,琴行的孩子也就不能教了,所以學費我得退給人家。”
我半開玩笑,半認真的說道:“我可是個很窮的人!借給你,我自己就沒錢了,你就不怕欠著我的情嗎?”
“不怕,有些人的情必須欠著。”
看著她不茍笑的樣子,我最終沒有選擇回應,但已經決定借這筆錢給她,雖然借過之后,我自己就將被打回到解放前。
……
取款機的旁邊,肖艾倚墻站著,我分四次將卡里僅有的一萬塊錢拿給了她,她從我的手中接過,然后對我說道:“江橋,以后你就是地主,我是農民,等我去了日本之后,你記得每天問一問我,有沒有錢還給你。聽見沒?”
我下意識的回道:“我不喜歡催著要錢,你什么時候方便,就什么時候還吧。”
肖艾全神貫注的看著我,似乎有話要說,但最終只是揚了揚手中的錢,然后在我之前走出了取款的小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