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這么看著她在路燈的光影中,沉默不語的向我走來。此時的她,至少已經是一個達到中產階級收入的女人,可是卻不追求名牌,也不像曾經打扮的那么個性。她只是穿了一件很簡約的長款開衫,腳上是一雙普通的豆丁鞋。這是她的改變,以至于讓我不那么記得曾經還有一個女人叫余婭,其實也是她。
我和她在便利店的霓虹下相對了,我記得她是抽煙的,便拆開煙盒,抽出了一支遞給她。
“不抽煙了。”
我有些意外,但也沒有勉強,將那支原本打算給她的香煙,放進了自己的嘴里,點燃吸了一口后,對她說道:“我今天去找過喬野……他被關禁閉了,他父母不同意他和秦苗離婚,秦苗的父母也不同意,事情恐怕僵住了,你得有個心理準備。”
蘇菡陷入到了沉默中,我也不知道該怎么勸慰她,只能用一種同情的目光看著她,她手臂上的紋身仍然還在,卻被她很刻意的遮擋了起來,只有手腕上的那一小塊還若隱若現……這個女人為喬野改變了太多,無論是從蘇菡變成余婭,還是從余婭又變回蘇菡……每一次的改變都一定伴隨著刻骨銘心的痛。
便利店門口,閃動的霓虹下,她終于開口向我問道:“喬野呢,喬野他現在是什么想法?”
我的手下意識放在褲子上蹭了蹭,蹭掉了手汗之后,才回道:“他說,要秦苗把孩子生下來,然后由他帶到國外去撫養……我覺得這個想法太不切實際了!”
卻不想蘇菡回道:“為什么不實際……我不介意撫養他和秦苗的孩子。”
“就算你不介意,但秦苗她能放手嗎?……他們雙方的父母又能放手嗎?……你和喬野都是有獨立人格的成年人,但是在這件事情上,我真的不知道你們是怎么想的!”
我的極度不理解卻并沒有影響蘇菡的情緒,她平靜的對我說道:“在孩子這件事情上,我尊重喬野的立場,他的想法其實很簡單、很單純……他說,如果這個孩子交給秦苗和他的家庭撫養,以后就是另一個喬野,充滿了任性、孤獨、且極度缺乏安全感,因為他的家庭從來就不像是一個家,每一個成員都是冷漠的,有的只是賺錢的欲。望,尤其是他的父親……而孩子,如果由我們帶到國外去撫養,我們一定會給他(她
)最溫暖的家庭,和最好的教育。跟我們在一起,對孩子來說,是最好的歸屬!”
這一刻,我只感覺自己的認知被挑戰,被顛覆著……
一直將手中的煙吸完,我才抬起頭看著蘇菡,回道:“你的話聽上去很有道理……可是秦苗,還有喬野的父母,一個字都不會聽的進去。”
“我知道。”
也不知道是蘇菡的話影響了我的心情,還是因為這個夜晚過于黯淡,我心中一陣陣酸澀,我又向蘇菡問道:“你自己是怎么想的,以后又有什么打算?”
“你幫我轉告喬野……我會一直在南京等他,等他可以自由,然后將我們的生活延續下去。”
蘇菡的態度,讓我感覺到了事情的棘手,因為當事人沒有一個是肯退步的。那么,這種紛爭一定會無限期的延續下去。
我無法想象,喬野的父母如果知道蘇菡也來到南京后,又會對她做出什么事情,而此時此刻的蘇菡,已經不是幾年前可以單純用錢打的了。
……
離開便利店,我獨自回到住處后,已經是深夜的12點。我無心睡眠,便躺在床上拿出了平板電腦,我想看看今天晚上陳藝主持的大型直播晚會的錄像。
找錄播的過程中,我意外的在網上看到了一則新聞,是關于陳藝的……她在這場晚會中因為報錯了觀眾投票的熱線號碼,導致了很嚴重的直播事故,也嚴重影響了晚會的質量。
我先是一陣驚愕,更是在難以置信中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一向穩重的陳藝怎么可能會在直播中出現這么大的失誤呢?而且她為了這場晚會準備了這么久,應該是帶著最佳狀態去主持的。
我趕忙放下了手中的平板電腦,********便下了床,然后來到了陳藝家的小院門口……
我一連敲了幾次門,可是都沒有人回應,趴在門縫的地方看了看,屋子里也沒有一點光亮。
我立即為她感到擔心了起來,這應該是她主持生涯中最大的一次挫折了,而且還是在這么大型的直播晚會上!
在她的門口站了一會兒,我還是決定給她打一個電話,但她的手機卻已經處于關機的狀態中。
在一起生活了這么久,我實在是太了解她的性格了。每次受了傷,或者走進人生低谷時,她總是自己默默的承受著。此刻的她,一定在某個別人看不到的邊緣,也許哭泣,也許無助的走在沒有邊際的夜色中。
我的心因為她的痛,而痛著……我一點也不想休息了,當即便走到巷子口,隨后攔了一輛出租車,駛往了她在電視臺附近的家。
我一點也不知道自己能夠為此刻的她做些什么,但就是本能的想站在她的身邊,陪她捱過這個失意低落的夜晚。
……
深夜的道路很順暢,出租車經過二十分鐘的行駛便來到了丹鳳街。我就站在小區的樓下,仰頭看著陳藝住的那個樓層,那里也是漆黑一片。我猶豫了很久也沒有勇氣上去,因為那里有她的父母,他們是我在這個世界上最不愿意面對的人,而且我也不確定陳藝是否回來了。
點上煙,我就這么迎著夜色坐在樓下的長椅上,也終于體會到了當初自己了無音訊的去了臺北之后,陳藝滿世界找我的心情……
我們可以不談戀愛,可以對彼此說絕情的話,但是在對方過得不好的時候,我們還是那個最為他(她)牽掛的人!
因為二十多年的相處,我們已經活在對方的骨頭里,血液中……
踩滅掉不知道是自己抽的第幾支煙,我終于抬起了一直低垂著的頭,我的視線里,盡是虛弱的霓虹,我早已經習慣了這樣的夜晚,可是又很在意因為不能彼此聯系而產生的距離。
我們都是活著的人,不是那些被限定死的樓與樓,為什么就不能在此刻靠近一點呢?
我又嘗試打陳藝的電話,可是一次也沒有接通過。哪怕知道自己的行為很傻,更改不了什么,但還是心甘情愿就這么干坐著……
時間伴隨著黑夜一點點從我的身邊流走,遙遠的東方露出了一抹魚肚白,天快亮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