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車載著我和趙牧行駛在一條郊區之外的馬路上,這里和南京的郁金香路很像,不會出現人挨著人走的局促畫面,也不會清冷的只剩下點著煙的小伙子,埋頭苦走。
這是一條中庸的路,不起眼的路,卻勾起了我心中潛藏著的無數情緒,我打開了四面的窗戶,將頭和手都伸到窗外。只一瞬間,那呼嘯而來的風便吹散了我的頭,還有我手中捏著的錢幣。
我沒有喝醉,一點也沒有,可是在我的揮手間,那一萬塊錢便散落在空中,它們在這條沒有絢麗霓虹的街上就像廢紙片一樣上下翻滾,以至于路人愣了片刻,才意識到它的價值……于是,見者有份的人們,瞬間陷入到了想得到的瘋狂中,我又推波助瀾的將剩下的一萬塊錢也撒向了空中,心中卻沒有一絲心疼
,哪怕放在從前這是我整整三個多月的工資……
我沒有喝多,更沒有瘋,我只覺得自己痛快了,因為我看到死水一樣的黑夜,被自己用兩萬塊錢砸得很不安分,到處都彌漫著搶奪和腐臭的味道。
這時,我更加確定,如果可以,大部分人還是愿意選擇不勞而獲的,就像現在這樣!
當我關上車窗后,那些搶奪的身影依然映照在玻璃上,卻漸行漸遠……而我又想起了她,想起了我們在一起時,即便過得很清貧,可也依然很快樂的日子。有她在身邊,我很有底氣和傲骨去面對這個物欲橫流的世界,這是一萬個金秋和楊瑾也給不了的。
我倦了,也疲了,我從自己的錢包里抽出1oo塊錢,遞給了司機師傅,告訴他,就這么多錢,跑到哪兒算哪兒。他開玩笑和我說,如果剛剛那兩萬塊錢不扔,他可以載著我繞全中國走一圈,然后將那些不開心的情緒走一路扔一路,回到原點時就是一個新的人。
我哈哈大笑,我覺得這是一個不錯的主意,可是我回不了頭了,因為有時候一個選擇就意味著一輩子,就好像這個夜晚我不會從別的地方再弄到2萬塊錢。
……
司機很精于計算,1oo塊錢恰好跑完時,他將我們又送到了上車的地方,沒有把我們扔在荒郊野外,而這里離奶奶的醫院和楊瑾住著的維景酒店都不遠。
這個夜晚,趙牧與我一起留在醫院照顧奶奶,直到第二日的清晨,我們又一起給奶奶做了早飯。
這頓早飯是一個分界點,因為趙牧要回南京去見于馨,而我即將啟程去臺灣,尋找那個讓我牽掛,卻根本不在的女人。
我沒有因此看不起自己,除非她親口告訴我,她不愛了、變心了,否則我情愿愚蠢、情愿墮落,也要去找她。
醫院的門口,趙牧手扶著出租車已經打開的車門,我向他問道:“下次準備什么時候回來?”
“如果沒有新的工作調動,得到過年了吧。”
“嗯,在那邊對自己好一點,花錢不用太省。”
“我會照顧好自己的……你也一樣,希望下次回來的時候,你會從現在的不順利中走出來,然后過得開心點。”
我笑了笑,還想再說點什么,那邊的司機卻已經第三次催促趙牧趕緊上車,他也真的留不住了,于是與我揮了揮手,便坐進了車里。而在車子從我視線中消失的那一刻,太陽似乎又刺眼了一些,讓我抬不起頭,去看他給我描述的那個會開心的未來。
……
低頭看了看腳下,我將肩上的雙肩包又穩了穩,繼而張望著自己要等的那一路公交車。就在這個過程中,我接到了來自喬野的電話,他還是一副急脾氣,我剛接通,他便直接主題的問道:“你在哪兒呢?我最多還有十分鐘就到醫院了。”
“你去吧,我這會兒在站臺等機場大巴,準備去機場。”
“去哪兒啊?老太太都不管了!”
“別這么說,就是想去一趟臺灣,也不會待太久的。”
電話那頭的喬野沉默了幾秒鐘,便做出了決定,他說道:“要是不太久的話,哥們兒陪你一起去。”
“不用了,你也挺忙的。”
“你這是什么話,以前都是我連累你背鍋,這次你有難了,我幫不上什么大忙,但陪兄弟散散心的時間要是都騰不出來,也就太說不過去了……”
沒等我開口回復,他又說道:“你就別墨跡了,在醫院等我,待會兒咱們直接開車去機場就得了。”
看他這么盛情,我也難卻。再想想,也許這些年習慣了凡事自己扛的我,也確實該敞開心扉和身邊的朋友們聊一聊了。何況,喬野真的是我身邊可以交心一輩子的朋友。
只是,我從來沒有想到,我和喬野殊途同歸,我竟然有一個除了有錢,什么也看不透的母親。可是,也許正因為有了喬野的前車之鑒,我才對她要給的生活一點也不感興趣。
我想問:喬野的家庭夠有錢,夠牛逼了吧,可這些年,他真的快樂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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