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聊聊你和陳藝的故事嘛,反正夜晚漫長,你睡不著我也睡不著,就當消遣啦。你說吼,這個世上如果沒有故事可以聽是多么讓人感到寂寞的啦……我不喜歡有故事不分享的人,這種人不配做我阿德的朋友,因為聽不到故事,我會感到寂寞,我是個孤獨的人,看得起我的人也不多!”
“真搞不懂你的邏輯!”
阿德得勝似的拍了拍我的肩,然后起身向樓下走去,我看著他紅色的大褲衩,好像一個紅燈籠和燈光一起照亮了他的屁股,也照亮了這個不甘寂寞的世界。我覺得他應該對喬野的故事更感興趣,而不是我江橋,因為我真的不喜歡對著一個男人講故事。可是,為了讓他感受到,我其實是看得起他的,我還是決定講給他聽聽,自己也順便回憶回憶和陳藝的這些年……人不僅有將來,也有過去。雖然,我們都是為將來活著的,可過去也真實生過很多事情,不是么?
……
阿德弄來了幾罐啤酒,還很驚喜的帶了一袋椒鹽豆瓣,有了這些東西,不給他講些故事,我自己都不好意思。因為這樣一個陽臺,這樣一個肥肥的阿德和比他更肥的天空,具備了所有講故事的氛圍。
阿德打開了一罐啤酒遞給我,我從他手中接過,看著路燈旁搖曳的梧桐樹葉,仿佛看到了二十多年前的同一個畫面,也是夏天,也是那么一個夜晚,楊瑾和江繼友剛剛離開南京不久。
我呼出一口氣,閉上眼睛回味了很長時間,然后對阿德說道:“我和陳藝從她出生的第一天起,就已經是街坊鄰居了,我比她略微大了幾個月。八歲前,我爸我媽都還在南京待著,我爸是紡織廠的司機,我媽是車間主任;陳藝她媽和她爸都是教育局的公務員。那時候,還沒有很明顯的貧富差距,我們的關系也很單純。我記得,兩家往來很勤,時不時還會聚在小院里一起吃個飯什么的,我和陳藝的感情應該就是在那個時候積累起來的……八歲后,我父母離婚,隨后都離開了南京,我的人生開始變得慘淡無光……那些原本和我親近的人,都慢慢疏遠了,尤其是和我差不多大的孩子們,在他們家長眼里我是個沒了家教的孩子,和我鬼混在一起,就是不學好,就是沒前途的……呵呵,父母離異不是我的錯,可我還是被孤立了,我該和誰講道理,說說自己的痛苦呢?……其實那個年紀,也不知道痛苦是什么。”
我仰起頭,喝掉了罐子里剩余的啤酒,又對阿德說道:“可是陳藝沒有因此孤立我……她會攢著錢給我買玩具、買吃的。你說嘛,對于一個孩子來說,有玩具、有吃的,不就等于有了一整個世界嗎?所以,我真的挺依賴她的,也想把自己所能給的一切都給她……可惜的是,我什么也沒有,我能給她的只有時間,然后在這些時間里不停的給她惹麻煩……特別是上初中的時候,我闖過幾次禍,要不是她爸媽在教育局,我恐怕早就被學校給勸退了……再后來,我高中輟學,開始在老金的婚慶公司工作,她考上了北京的傳媒大學,我們的差距就是在那個時候被無限放大的,可偏偏我在那個階段懂得了什么是男女之愛……”
說到這里,我長長呼出了一口氣,阿德順勢往我嘴里塞了一支煙,特別期待的看著我,生怕我不給他這個故事的**。
他的樣子讓我笑了笑,原來我的故事也是可以吸引人的。我吸了一口煙,繼續說道:“你是不知
道,當時喜歡她的男人有多少,我把自己翻來覆去的審視了好幾遍,也沒有現有什么優勢。”
阿德應聲說道:“是吼,前段時間我還在臺灣的媒體上看到過她的新聞,說她是最有潛力的女主持人之一了,這不僅是對她專業水平的認可,也是對她外在條件的認可了吧……簡直是贊耶!”
“對,我們從來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可后來,我們還是相愛了。在這個過程里,有過很多快樂和期待,也有很多痛苦和無能為力,我們最終選擇了分手……我懷疑過她對我的愛情不夠純粹,因為她要的我都沒有辦法給她,而她因為肖艾的出現也覺得我一心二用,后來我們就在麗江選擇了徹底分手……呵呵,其實我們之間也沒有什么特別的,和正常的情侶一樣,從戀愛到分手……阿德,讓你失望了,沒能給你一個驚心動魄的故事!”
阿德卻點頭稱贊道:“這個故事好的,跌宕起伏……而且有主線、層次分明。有一個迷惘青年的無奈,也有一個優質女人的堅持,只是你講故事的水平真不行的啦……為什么不挑她曾經給你擋過刀子的事情說?”
我看著他,就這么怔住了……我又想起了那驚險的一幕。如果不是那一次她拼命為我擋住,我的心臟都可能被歹徒給戳破,而她的勇敢恰恰是生在我們分手之后……
見我不說話,阿德又摟住我的肩,總結性的說道:“你故意將你和陳藝的故事講的平淡無奇,可是阿野卻說的繪聲繪色,這讓我覺得,雖然如意很好、很贊,但是陳藝也很不錯的啦!”
我點了點頭。
阿德又追問道:“那你說說看啦,你故意把你和她的故事講的這么平淡如水,你到底是按得什么心?”
“阿德,我困了……讓我睡覺吧。”
“你要不想說,我也不逼你說啦……反正不管你真正喜歡的人是陳藝這個舊愛還是如意這個新歡,總有人會罵你薄情寡義。而且,我也是那個想罵你的人。”
“你想罵就罵吧,反正我身上也不會少一塊肉。”
“你還真是死豬不怕開水燙吼!”
我翻了一個身,正對著滿是繁星的天空,我覺得自己就是一頭豬,覺得我是豬的人也是豬,因為只有豬才會評價豬,正常人是不會的,也不屑于的……
這時,阿德又對我說道:“阿橋吼,你有沒有想過,如果如意真的放棄你們這段感情,你是不是也考慮、考慮有一段安穩的婚姻生活呢?……你想啊,只要你愿意接受現在的生活,你和陳藝之間也就不存在誰高攀誰了吼,你們一個是有很高聲譽的女主持,一個是……”
阿德似乎還沒想好怎么稱呼現在的我,于是我自嘲的替他說道:“一個是靠別人施舍的富二代,當然是門當戶對吼!”
阿德訕訕的笑了笑,回道:“別這么說嘛,只是作為你的好兄弟,真的不想看到你像現在這么痛苦……阿野說了,他的生活已經沒有逆轉的可能,可是只要你愿意,你還可以再次選擇……他還說,對比之下,他的秦苗就是你的陳藝,他的蘇菡就是你的肖艾……不要為了一個已經不可能的女人,去傷害一個在你面前永遠給你無數可能的女人……否則,你將永遠沒有回頭的路可以走。”
我看著阿德,他連喬野說話的語氣都模仿的惟妙惟肖,可不知道為什么,我還處在當局者迷的困惑中。有時候,我也會懷疑自己來臺北的動機,可是想起那些過往的畫面,我就止不住的想來臺北……
直到現在,我仍期待著能在新竹縣看到她,我覺得:即便不能在一起,也要給一個可以讓我死心的答案。可是偏偏,她卻用最殘忍的方式傷害了我。
或者,她也沒有想到,阿德竟然有住客在新竹看到了她,然后又將這個消息轉達給了我,她內心深處卻是不希望我知道她結婚的。那是否,我可以以此推斷,她真的有苦衷。否則,為什么結婚了,還沉默著不肯讓我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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