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知道現在還不是激動的時候,趕緊強壓下心頭的驚濤駭浪,努力維持著表面的鎮定,看向周柒柒,問道:
“柒柒你說的,都是真的?舟舟她”
相比起情緒外放的老伴,他終究更冷靜些。
雖然知道兒子和兒媳絕對不會拿這種事情騙他們,但是還是想再次確認一下。
“可我剛才瞧著,孩子好像變化不大啊,還是那么怕生”
旁的何婉柔,眼看著沈家老兩口就要被周柒柒的花巧語徹底說服,心里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這會兒看沈振邦問出來,趕緊柔柔地補充了一句,
“就是啊,柒柒妹妹,你說得那么好聽,又是會笑,又是會抱人的,可咱們剛才親眼看見的舟舟,不還是那副怕生,不愛搭理人的樣子嗎?連爺爺奶奶都不怎么太親近呢這怎么證明你說的都是真的???不會是騙叔叔阿姨的吧!”
她心里又驚又惱,沒想到周柒柒這張嘴這么能說,死的都能說成活的了!
還畫畫?還拜大師?
就那小啞巴那副模樣,能有什么天分?
她壓根不信!
周柒柒淡淡地笑了笑,根本沒接何婉柔的話茬,只目光真誠地看著老兩口,說道:
“叔叔,阿姨,這個我現在確實沒法立刻證明給你們看,舟舟的情況特殊,她這么久沒見你們了,再加上”
她目光意有所指地掃過何婉柔,接著說道。
“還有個完全陌生的外人在場,孩子怕生,緊張,太正常了,你們多給她一點時間,讓她慢慢適應,熟悉了就好了。”
“不過嘛”
她話鋒一轉,臉上露出自信的笑容:
“雖然舟舟剛才的表現沒法證明,但她畫的那些畫,可是實打實能看到的!”
她說著站起身:
“我們家里存了好多舟舟畫的畫,她的天賦真的很好,連我那個‘水墨光華’系列的靈感,都是看了她的畫才冒出來的,你們等等,我去拿給你們看,剛收拾出來一批,就放在那邊柜子里?!?
她快步走到柜子前,拿出厚厚一疊畫紙,回到飯桌旁,小心地將它們一張張鋪開在沈振邦和秦佩蘭面前。
這些畫,有的畫的是救災的沈淮川,線條一抖一抖的。
有色彩明快,記錄和姜向陽玩彈珠的快樂瞬間的,旁邊畫了好幾個太陽。
還有好多人物肖像,有吳大師,卓光明,學校老師等等
畫里全是孩子生活的點滴和內心世界的投射。
當然,舟舟畢竟才七歲,畫作難免充滿童稚的抽象,比例透視都不對,但卻卻充滿了鮮活的情感。
看在同樣熱愛生活的人眼里,自然是美的。
但何婉柔伸著脖子瞥了兩眼,只覺得亂七八糟,丑得很,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嫌棄地小聲嘀咕:
“就這?這有什么天分啊?鬼畫符似的,看都看不懂”
她話還沒說完,就被一道
啊不,是被兩道極其不悅的目光給瞪了回去!
這一次,不僅是沈振邦皺緊了眉頭,連一向溫和的秦佩蘭都狠狠剜了她一眼,語氣帶著明顯的不滿:
“誰說的畫得不好?!我看畫得好得很!這每張畫里頭都有情緒呢!你看這張,”
她指著那張線條急促,顏色深沉的畫,
“這線條都是發顫的,一看畫畫的人當時心里就怕得很,擔心著呢!還有這張,”
她又指向那幅玩彈珠的畫,“這顏色多鮮亮,筆觸都是歡快的,一看就是心里高興!”
她夸得滔滔不絕,眼里放著光,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一旁一向話不多的沈振邦,也仔細地看著每一張畫,最后目光落在那些人物肖像上,點了點頭,沉聲總結道:
“確實不錯,形或許不準,但神抓到了,這孩子確實有天賦。”
療養院里業余活動豐富。
沈振邦在那兒休養時,也結識了幾位因身體原因來調理的畫家。
他見過的好畫不少,也聽他們說過一些專業的見解。
在這方面,他自認還是有點眼力的。
眼前這些畫作,足以證明周柒柒剛才說的每一個字,都是真的。
老兩口再次看向周柒柒的目光,徹底不一樣了。
那里面除了先前的喜愛和欣賞,更多了一層難以喻的感激。
就在這個時候,舟舟臥室的門忽然開了一條縫。
小姑娘手里拿著一張新畫紙,似乎本來想出來,可一抬眼看到何婉柔還在,立刻又往后縮了回去,只露出一雙怯生生的大眼睛。
沈振邦敏銳地捕捉到了孫女的抗拒,他眉頭一皺,沉聲對何婉柔說道:
“小何,你先去院子里透透氣吧,別在這兒嚇著孩子了。”
“我”
何婉柔一口氣堵在胸口,差點背過氣去!
她有那么嚇人嗎?!
她長得不差,在小啞巴面前裝得夠溫柔了!
這死丫頭片子,怎么就這么不給她面子?!
表現得這么怕她,簡直是故意讓她難堪!
她心里恨得牙癢癢,但面上還得維持著那副溫順模樣,輕輕“嗯”了一聲,低著頭,一步三回頭地往外走。
那背影,透著無限的委屈和哀怨。
臉上更是擺出一副似哭非哭的表情,仿佛受了天大的冤枉一樣。
可惜,她這番表演,沈家老兩口壓根就沒注意到
他們的心,他們的眼,此刻全系在那個從門縫里怯生生望出來的小小身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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