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直隸地區雖然看起來是平坦的一片平原,但是實則上卻是洼地處處,京城四周就到處是這些洼地。
比如京城西北的海甸,就是一大片低洼的積水。雖然有不少勛臣貴戚都在此地治了園子,但是大片的洼地土地有水卻無法種植糧食。
因為這些洼地積水并不是來自于河流注入的活水,而是下雨之后,從高處匯集到一處的死水,也就是所謂的斥鹵。
如果天氣干旱水分蒸發,則洼地土壤上留下的是白花花的鹽堿。若是天氣不旱,水分沒有蒸發完畢,這些咸水又會滲入到土壤中,連地下水都成了苦水。
在這種洼地上,能存活的也只有莎草等寥寥幾種植物了。且即便是莎草,也只能長到正常大小的三分之一。
春夏似火炕,秋季水汪汪,冬來白茫茫。這是我等農人,對這種洼地最大的感受。
之所以說這些洼地不能種植玉米,因為這玉米耐旱卻不耐水澇。玉米成熟的時候,正是洼地的積水期,一旦發生水澇,玉米就會淹死,農人無有收成。
而高粱酒不一樣了,即便是泡在水中,它也能有所收獲。即便是發了水澇,農人坐在木盆上,也能收獲一些高粱,不至于顆粒無收。
因此陛下所說的玉米,只能在高出洼地的丘陵上進行推廣耕種,可以增加一些糧食產量,但是對于改變北直隸農業的根本狀況,只能說略有助益。”
聽完魏良卿的說法,崇禎沉默了許久,才感慨的說道:“說到底,還是要先治河啊。不解決的排水問題,就無法解決這些洼地的改造問題。”
在魏良卿的帶領下,崇禎來到了莊子中間的一個大院子,院子內的三個地窖早上已經被打開了。
待到崇禎等人到來之后,地窖里的空氣也早就更換干凈了。得到了皇帝的準許,魏良卿頓時對著等候在邊上的一群莊客下令,開始起出地窖中儲藏的番薯。
被起出來的番薯種箱,同樣按照在地窖里的編號排放整齊。魏良卿在一邊對著崇禎解說道:“根據上林苑監農官的意見,臣等一共挖了3個地窖,通過不同的儲藏方式進行對照。以對比出最好的越冬儲藏薯種方式…”
經過檢驗比較,三個地窖中,一號地窖70%的薯種都腐爛了;而二號地窖腐爛了約四成;三號地窖最好,保存了近九成番薯。
經過查閱記錄和幾名農官的討論,幾人得出了一個結論,番薯越冬需要一定的溫度,但是也需要給予定時換氣。且堆放番薯不能過于密集等等。
崇禎很有興趣的聽完了他們討論后得出的結論,然后說道:“諸位推導出結論的方式非常符合邏輯,也有大量觀察的數據的支持。
朕覺得,這種討論方式很不錯。今后農科院不妨把這種總結方式,當做一種研究問題的工作方法。
朕以為,農科院是研究農業技術的地方。農科院不僅僅要研究各種農作物的種植技術,還要發現新的農業生產方式,甚至是確定研究農業的基本工作方法。
朕以為,以上種種研究都必須建立在足夠的觀察數據,并以嚴謹的態度進行分析,最終形成可以復制的研究成果。朕以為,這種方法就叫做科學。
農科院的研究成果,不是用來向朝廷報喜的,而是用來指導大明的農業的生產的,因此實用性是首要的,且有效率的傳播技術也是非常重要的。
朕建議,農科院可以創辦一本農業科學雜志,介紹新的農作物,新的種植方式,新的生產方式等等。比如這個番薯越冬的技術就可以寫出一篇文章,向天下農人進行介紹。”
魏良卿同幾名農官互相對視了一眼,才臉色有古怪的說道:“可是陛下,大多數農人都不懂文字,臣等雖然可以研究農業技術,但是怎么把這些寫成一篇文章,也一樣是毫無頭緒啊。”
朱由檢轉頭叫來了柳敬亭,對著魏良卿介紹道:“這是大明時報的主筆柳敬亭,朕會讓他派幾個人過來,先替你們籌辦起這份雜志。
但是關于文章這種東西,還是需要內行自己寫作。不要想著寫什么辭藻華麗的文章,只要老老實實的把怎么操作的方式寫下來,能夠讓人按照文章操作就行。
至于農人現在看不懂沒關系,朕打算把各地的治水農官分離開,治水的管治水,管理農業的管理農業,此外還要培養各縣的農業技術人員,這些人能看得懂就行。
至于今后,只要義務小學教育能夠不斷的推行下去,終有一天,農人可以自己看懂這些知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