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袁可立的驚訝,朱由檢并不在意。區(qū)區(qū)2500萬兩白銀,江南豪族怎么會拿不出來。李自成攻破了北京城后,從這座城市的勛貴、官僚、宦官、商人手中就拷掠出了7千余萬兩白銀,這還是上交給李自成的公開財物。
朱由檢是不相信,在一個軍紀敗壞的軍隊中,軍人會把搶掠來的民財都繳納歸公的。即便是當年紅軍打土豪分田地的過程中,也是經過了無數(shù)的紀律整肅,才把一只農民武裝變成一只紀律整然的革命部隊的。
而這還是在以清教徒的自律方式下,才取得的偉大成果。李自成等農民起義軍領袖進入北京后,便迅速腐化墮落,那里還能約束的住部下往自己口袋里裝金銀。
因此,李自成的起義軍從北京城的縉紳富戶手中拷掠出了7千余萬兩白銀,最起碼還有三分之一數(shù)量的財物,是落入到了起義軍將士手中的。因此光是北京城,所擁有的金銀就起碼超過了9千萬兩。
號稱聚集了大明三分之一財富的江南地區(qū),怎么可能會拿不出2500萬兩白銀。外面雖然不過只有30多個官員,但是他們背后起碼同上百個江南豪族大戶有著姻親關系。真要較真起來,抄上一回家,也并不是湊不齊這2500萬兩白銀的。
不過一來這3500萬元國債,乃是為了預備增發(fā)的紙幣準備的,并不是給這些江南縉紳贖罪用的。二來想要進行一場工業(yè)革命,就需要一個穩(wěn)定的社會環(huán)境和一個有足夠消費能力的市場。
對比起海外充滿了不確定風險的外貿市場,一個成熟而又穩(wěn)定的國內市場,顯然是工業(yè)革命初期最為需要的存在。
蘇州府額定稅糧約250萬石,松江府約96萬石,常州府約76萬石,嘉興府約62萬石,湖州約47萬石,以上五個地區(qū)的額定稅糧總計約531萬石,約占全國額定稅糧收入的五分之一弱。
到了崇禎元年,蘇州府應收稅糧已經發(fā)展到了350萬石,松江府也發(fā)展到103萬石。雖然這兩個地區(qū)都有拖欠現(xiàn)象,但是兩地的稅收加起來達到了大明田賦總額的六分之一,已經足以證明,這兩個地區(qū)的稅收完成度,已經足以影響到大明財政的支出狀況了。
這也是為什么,蘇松可以代指江南地區(qū),而江南官紳對于朝廷的影響力會這么大了。畢竟在江南縉紳眼中,大明朝廷完全是靠江南的稅賦養(yǎng)著,難道還不允許他們對朝廷提出自己的政治主張嗎?
而作為全國稅糧第一第二的地區(qū),蘇州每畝稅糧是三斗八升六合,松江是每畝稅糧二斗四升二合。這種固定稅額制度,使得蘇州、松江兩府的田賦遠遠高于其他地區(qū),也難怪這些江南官紳能夠煽動起平民的不滿來了。
雖然崇禎頭痛于江南縉紳的偷稅漏稅,和拖欠田賦時的無恥。但是他也很清楚的認識到了,江南地區(qū)是大明商品化程度最高的社會,這一地區(qū)自給自足的小農經濟差不多已經開始瓦解了,如果他要推行工業(yè)化,那么生產出來的工業(yè)品,能夠進行大力吸納的,只有人口繁多又開始步入市民社會的江南城鎮(zhèn)。
以江南五府的稅賦估算江南地區(qū)的商品經濟規(guī)模,大約就在16000萬兩到25000萬兩的樣子,大約占據(jù)了大明商品經濟規(guī)模的一半左右。
而根據(jù)這一年來對各地經濟數(shù)據(jù)的調查收集,戶部和數(shù)學院估算出,崇禎元年的國民生產總值大約為8億5千萬兩白銀。如果以一億五千萬人口計算,平均每個大明人創(chuàng)造了5.67兩白銀。
也許這個數(shù)字并不是很準確,畢竟現(xiàn)在的大明并沒有建立一個遍布全國的統(tǒng)計局,但是這個數(shù)字同大明人均溫飽的水平線相比,出入不是很大,因此不管是戶部的官員還是崇禎都認可了這個數(shù)字。
但是想要把江南地區(qū)變成一個真正的商品經濟社會,首先就需要廢除各種人身依附關系。沒有人身的自由權力,就不會有私有財產的獨立權力。而沒有私有財產的獨立權力,就不可能會出現(xiàn)真正的資本主義生產關系。
對于袁可立的疑問,朱由檢原本板著的臉卻突然緩和了下來,他平靜的對這位刑部尚書說道:“朕又不是強盜,他們也不是肉票,朕能干出拿錢贖買罪行的事嗎?
如何處置他們,這是法律規(guī)定的事,朕身為大明天子,只會監(jiān)督有沒有人徇私枉法,和法官量刑是否過重。至于法律條文本身,是為天下人而設置,不是單單為了某個人設置的。因此袁尚書不必過于悲觀,你身為刑部尚書,難道不更應該相信法律嗎?”
隨著崇禎的開口,袁可立似乎聽到了身邊幾位同僚放松呼吸的聲音,但是他可沒有這幾位同僚這么寬的心,以為遵照法律就能替外面的清流官員脫身了。
皇帝這么說,不過是撇清了他自己在這件事上的傾向性。但是,黃立極、吳淳夫這些閹黨,難道不會趁著這個機會對東林黨人落井下石么。
袁可立還在思考的時候,朱由檢又繼續(xù)說道:“朕讓郭先生把這份預算書提前拿出來,主要是還有一件事,要同各位商議。
首先,建立12座工業(yè)城市,必然會需要農村的富余人口向這些城市聚集。我們都很清楚,從國初傳下來的規(guī)矩,除了士子之外,其他百姓出門都需要路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