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崇禎的詢問,黃立極沉默了片刻才回道:“內閣中,錢受之以為,對于陜西的民亂事件,還是應當聽從于陜西巡撫楊鶴的意見,以招撫亂民為上策。
不過張長公認為,陜西在外流亡的災民,返回家鄉的人數現在大概還不到三分之一。若是朝廷表現的過于軟弱,恐怕日后剩下的災民返回家鄉時,會鬧出更大的亂子來。
而且陜西各地的鄉紳在過去兩年內,為了安定地方和興修水利,還是給朝廷提供了極大的助力的。現在因為回鄉的流亡災民起來鬧事,就要將土地發還回去,對于這些地方鄉紳來說,似乎也不大公平。
朝廷過去數年內,一直在為陜西受災的百姓提供幫助,但是協助朝廷維護地方治安并收取稅賦的,卻是各地的鄉紳。我們幫助這些百姓取回土地并不會得到什么好處,但若是因此失去了地方鄉紳的支持,恐怕朝廷在陜西推行的各項政策就難以為續了…
至于那些宗室和地方鄉紳占據水源收取用水費用的事,內閣倒是有了一致意見,大家都認為這種行為是不妥當的,應當派人前去阻止。不過秦王和慶王那邊未必會聽從于內閣的命令…”
朱由檢揚手打斷了黃立極的發后,才冷峻的說道:“宗室這邊朕會親自處置,但是地方鄉紳和基層官吏那邊,還是需要朝廷指派官員組建調查小組下去進行處置。
朕以為,現在內閣最需要考慮的,不是安撫陜西亂民,還是對亂民進行武力圍剿的問題。當前我們最優先考慮的,應當是能不能夠保證,陜西各地的春耕生產不被延誤。
土地不管是還給百姓,還是判給鄉紳,現在若是不能下種耕耘,夏秋之后陜西的百姓吃什么?在陜西多收獲一石糧食,就等于為朝廷節約下了從南方調入陜西的七、八石糧食。朕現在不關心這些土地應當歸屬于誰,但是如果有人拿著土地歸屬未定的原因,將大片的土地進行拋荒,那么朝廷就要進行插手。
所以朕要求各位先生通過以下幾點緊急舉措,以緩解陜西的局勢。第一、讓楊鶴先行招撫王自用、高迎祥兩人,什么條件都可以慢慢談,但是必須要先讓他們的民變軍在原地駐扎下來,不能再繼續流竄,擾亂其他地區的農業生產。為朝廷解決陜西問題,留出足夠的時間;
第二、嚴令陜西各縣官府維持住當地的社會秩序,不得激化矛盾。要是當地的百姓和士紳之間矛盾繼續激化,那么各縣縣令為事件第一負責人,朝廷一定會對他們進行從重處罰。
第三、讓楊鶴、蔡懋德、史永安、洪承疇調集官兵,在陜西、山西的交通要道上設立關卡,暫時阻止外地災民返回家鄉,和各縣災民之間的互相聯絡。
第四、各縣官府應當曉諭治下百姓,告訴他們不日朝廷就將派出官員前往陜西,調理土地歸屬的問題,因此請他們暫時保持冷靜。
在朝廷官員沒有抵達地方之前,一切土地都將保持原狀,不管今后土地歸屬于誰,現在已經播種的農作物都歸下種者所有。為避免引起糾紛,土地歸屬有疑問的田地,今年一律免除稅賦。
自朝廷通知抵達之日起,對毀壞農作物、爭奪田地而毆傷人命者,一律收監,地方官員不得以任何借口私放人犯,等待朝廷官員抵達后一并處置。”
短短片刻時間,皇帝就拿出了一個初步的方案,這讓黃立極也開始感覺有些壓力起來了。至于內閣中的其他成員,對于皇帝的主張則是或有贊同,或有保留。
比如張瑞圖就對皇帝的主張有所保留,聽完了崇禎的決定之后,他便有些按耐不住的說道:“陛下,實行招撫之策固然能夠替朝廷爭取一些時間,但是對于這些出爾反爾的盜匪來說,一味退讓始終是解決不了問題的。
臣以為,無論如何,我們總還是要將這些盜匪徹底解決,方才能夠免除后顧之憂。否則,一旦陜西地方再出現個什么事情,這些匪首恐怕又要煽動地方鬧事了。
以臣看來,楊鶴雖然人品不錯,但是行事過于軟弱,所以才讓這些匪首有機會糾集亂民進行**。因此臣建議,是不是選擇更有能力的官員主掌陜西的政務為好?”
對于張瑞圖的說法,錢謙益便有些不太贊同了。作為一個生活優裕的南方官僚,錢謙益雖然功名之心重了些,但是對于底層的百姓還是存在著樸素的同情心的。
在對于這些亂民的處置上,他同楊鶴保持著相同的立場,甚為反感張瑞圖主張的強硬態度。因此聽到張瑞圖有意借此事將楊鶴拖下馬來,他便忍不住為楊鶴辯解了起來。
朱由檢聽了幾句之后,便打斷了兩人之間的爭吵,然后對著眾人說道:“楊鶴是軟弱也好,還是強硬也罷,現在不是爭執這些問題的時候。內閣還是先把心思放在,如何平息陜西事件上為好。
從京城前往西安,就算是八百里加急,也起碼需要13-15日的時間。朕剛剛說的這幾條,如果諸位先生沒有意見,那么今日便派人傳往西安。
接下來,各位先生就可以繼續商議,如何徹底的解決這次陜西的亂事,并挑選出前往陜西的人員來。諸位可有什么意見嗎?”
會議開始后,一直沒有表明態度的郭允厚,此刻終于出聲說道:“臣贊成陛下的主張,眼下最重要的還是先保住陜西的春耕,總不能天災剛過去,我們就這么眼睜睜的看著,陜西鬧出一個人禍來吧?
陛下剛剛說的不錯,陜西若是少生產了一石糧,從南方外運糧食入陜,就要花費額外的七、八石糧食才行。以朝廷目前的財政收入,恐怕是很難填補上這個缺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