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華殿的內閣會議室內,朱由檢右手托著下巴,面無表情的傾聽著,面前三十余名官員各自發表著意見。當他接到內閣派出使者傳遞的消息,匆匆的返回了京城之后,朝廷之中就變得熱鬧了起來。
返回京城后的第一天,他聽取了各部官員提出的意見,選擇了在乾清門舉行朝會聽政。召集了在京的官員和宗室、勛戚一起,聽取他們對于慶王檢舉陜西韓、秦兩藩謀反一案。
當慶王親筆書寫的檢舉信件送到京城之后,此前還在為韓、秦兩藩喊冤,認為這是錦衣衛和楊鶴勾結陷害兩名無權無勇的藩王的官員,也很快就失去了聲音。
雖然他們的理智告訴他們,沒有護衛,也沒有得到當地官員軍隊支持的藩王造反,其實和自殺沒有區別。韓王和秦王兩人,既沒有出色的才能,也沒有令封國百姓交口稱贊的名望,更沒有得到朝中某些官員的支持,稍稍有些見識的官員都不能相信,兩人有造反的資本。
如果沒有證據證明兩藩謀反,朝中的官員自然不介意為這案子做一回主,并借此案打擊下越來越活躍的錦衣衛,說不定還能將楊鶴也牽連進案。畢竟國務委員會成立之后,陜西總督的位置可并不亞于六部尚書的位置。
主持一個公道可以一舉三得的獲得這么多好處,自然就會有官員站出來主持公道。但是,慶王的一封告密信件,頓時將不少官員的這點想法打消了。沒有哪位官員愿意同一位藩王去對質,證明他手中的資料是虛假的。
當然還有些官員還是堅持了下去。雖然無法推翻慶王提供的證據,但是他們很快就后退了一步,從為兩藩喊冤,變成了要求援引祖制,減輕兩藩的懲罰力度。這些官員認為,韓王和秦王可以發往中都鳳陽守陵,其他涉案宗室嚴重的也一并送往,但是和謀反案無關的那些宗室,應當還是留在原籍為好。
一些陜西籍貫的官員,原本對于兩藩謀反案一直保持著沉默,但是隨著慶王揭發書信的出現,他們雖然沒有對著兩位藩王落井下石,但是對于將宗室放在原地看管起來的懲罰方案,顯然是大為不滿的。
這些陜西籍貫的官員很快就提出,既然謀逆案屬實,那么這些宗室就應當依照楊鶴等人的主張,將他們外遷陜西,好讓多次受災的陜西父老,恢復些生氣。
朝會上近千官員的輪番發,除了讓朱由檢聽了個頭昏腦漲,并沒有讓他聽到多少有意義的論。因此第二日,朱由檢便將會議場地挪到了文華殿,將中低階官員都排除了在外,只留下內閣和六部高級官員,還有福王和蜀王、豐城侯幾位,人數還不到40。
剔除了那些口無遮攔,又極有功利心的中低階官員之后,文華殿內參與會議的官員們,終于表現的矜持了些。即便這些官員之間也有沖突,但是他們在皇帝面前總算是保住了自己的個人素質。
不過即便是這樣,這場爭論也已經持續了兩日,在場的官員們分成了三個立場。人數最多的一方,還是南方出身的官員和藩王、勛戚。他們的主張就是,兩位藩王謀反的事太過蹊蹺,還是應當再派人下去體察。
此外便是,哪怕藩王謀反一事真的屬實,看在他們身體里流淌著太祖的血脈,也應當從輕發落。而那些宗室在陜西生活了一輩子,現在因為一個沒有查清楚的罪名,就要將他們遷移出陜西,同樣也是不大合適的。
人數最少的一部分,還是陜西籍貫的官員,還夾雜著韓爌等兩位山西官員。他們認為,兩藩和宗室犯的罪應當輕判。但他們同樣也認為,陜西境內的藩王宗室能夠遷移出陜西的話,對于屢屢受災的陜西百姓來說,無疑是極大的善政。
人數居于兩者之間的中立派,則一直等待著皇帝的表態。看似默不出聲的中立派中,其實也分成了兩個部分,一些人是想要跟隨崇禎的立場進行發,還有些人則是想看一看皇帝的立場再來決定自己的發。
足足忍耐了這些官員爭吵了三日的朱由檢,聽到劉宗周再次提道:“…事在周禮:一曰議親之辟,謂是王宗室有罪也;二曰議故之辟,謂與王故舊也;三曰議賢之辟,謂有德行者也;四曰議能之辟,謂有道藝者也;五曰議功之辟,謂有大勛立功者也;六曰議貴之辟,謂貴者犯罪,即大夫以上也;七曰議勤之辟,謂憔悴憂國也;八曰議賓之辟,謂所不臣者…”
終于忍不住打斷了他說道:“先生所說的八議,朕已經知道了。按照周禮,這八議,就是議親、議貴…歸根結底,不就是:刑不上大夫,禮不下庶人。各位先生和諸愛卿,是不是也都這么看?”
劉宗周雖然住了口,但臉色卻甚是平淡。不管皇帝也好,還是那些想要處罰宗藩的官員也好,終究還是越不過圣賢大道去的。畢竟,這八議不僅僅是保護了宗室親貴的特權,同樣也是保護了士大夫們的特權,哪怕這些官員再怎么痛恨宗藩,也不會在這一點上提出反對意見,否則便是將自己置于全體士大夫們的公敵位置上去了,大明朝除了一個海剛峰之外,還沒出過第二個這樣的奇葩。
隨著崇禎直白的將劉宗周反復強調的重點指出之后,除了刑部尚書袁可立和**謀部**孫承宗臉色不變之外,其他官員都支支吾吾的承認了皇帝的這個說法。